一行人進入船艙,沿途見到不少忍者和武士裝扮的人,也有明人混跡其中,以漢服示人。
艙內除了阿也外,還有兩名婢女,一名身著黑色衣袍的武士提著刀站在一張大型海圖前,正是之前江櫟唯和阿也所說的橋本。
「顧嚴,你總算來了。」
橋本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話,見到江櫟唯後,非常熱情,上前幾步迎接。
江櫟唯沒有行禮,神態高傲,作為倭寇陣營中少數有官府背景的人,即便是在倭人船上他也保持一種傲骨。
橋本對他的這種做派見怪不怪,請江櫟唯到了議事桌前。
橋本道:「顧嚴到岸上這一趟,不但把我們急需的糧草物資給帶了回來,還成功吸引明軍主帥沈溪的注意力,他已帶著船隊往這邊殺來,此時就在我們對面……接下來的時間裡,隨時都會開戰。」
江櫟唯有些焦急地質問:「既然知道沈之厚來了,為何不果斷些,立即衝上去迎戰?難道坐等他佔據先手?戰場上一定要爭取主動,沈之厚打仗從來都是詭計多端,只有把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有可能戰勝他。」
江櫟唯一上來便緊張地說出這番話,出於他對沈溪的了解,以及對於沈溪領兵才能的畏懼。
不過他的這番話並沒得到在場人的贊同,橋本和阿也都在笑,覺得江櫟唯太過膽小,根本沒有信心與沈溪交戰。
「你們笑什麼!?」
江櫟唯大喝道,「真以為沈之厚是普通的明軍將領?他自領軍以來身經百戰,一直都是以他取勝而告終。」
橋本微笑著說道:「顧嚴,你不用太過擔心,你可以到外面看看,我們有二百多條船,目前已將他的船隊團團圍住,如今只有西邊可以逃,但只要他選擇逃跑,我們就可以順勢追殺過去,一舉將他們的船隊攔腰切斷,分而殲之……明軍水師沒有任何勝算!」
此時一名四十多歲,留著山羊鬍,目光閃爍,顯得很奸詐的中年男子走進艙門,笑著說道:「是啊,江大人,橋本大人早就將接下來的戰事安排好了,還跟佛郎機人分清楚了任務,只要開戰,他們就會以最快速度殺過來,沈溪再厲害,也會顧此失彼,首尾難顧。」
江櫟唯聽到這裡,稍微放下心來,心想:「沒想到這群人沒我,也能商議出一個相對完善的對策出來。」
不過當他看到阿也帶著奚落的目光看過來後,心中便無法壓下那口氣。
橋本不知江櫟唯心中所想,道:「我們正一步步壓縮戰線,三方海船一併往明朝船隊方向靠近,我們不能打先手,讓東邊那幫酒囊飯袋去,由他們充當炮灰!只有當他們把明人的戰線打亂,我們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勝。」
「明朝水師再不濟,他們的船也比我們的大許多,甚至比佛郎機人的海船都要大,而且明人擁有先進的火炮,在沒有試探出威力的情況下,我們實在不宜投入太多兵力。」
江櫟唯嘴角一撇,發出不屑的聲音:「要出擊,就得各方一起發力,讓一方充當炮灰,只會讓沈溪尋找到機會各個擊破!以前你們應對的不過是地方衛所的戰船,這樣做沒有任何問題,問題是現在你們面對的人是沈溪。」
橋本笑而不語,阿也冷笑道:「某人是被那位沈大人打怕了吧?」
江櫟唯怒道:「婦道人家懂什麼?我乃大明武進士出身,熟讀兵書,這點道理會看不明白?」
「哈哈!」
一陣鬨笑聲傳來!
江櫟唯掃了一眼,笑的基本上都是跟在他身後進船艙來旁聽的倭人,隨著這些年跟明人打交道多了,倭人從對明人的崇拜轉而變得有些看不起,就算江櫟唯能力再高,在他們眼裡也不過是喪家之犬。
橋本笑道:「顧嚴,現在明人已將他們的船隊收縮,準備以守勢應付我們,所以我們不需要擔心他們主動出擊各個擊破的問題。」
「我之前已派人去通知東邊那群酒囊飯袋,他們想活命只能按照我說的去做,將他們的船以自損的方式撞擊明人船陣,就算鑿不穿,他們船隻殘骸也能成為阻礙,將明人的艦隊困死在海上!」
……
……
戰線正如橋本所言,三方的船隻不斷往中間壓縮,合圍的態勢非常明顯。
大明水師的指揮艦上,正在召開戰前會議,不過會議非常簡陋,除了沈溪參加外,只有荊越、胡嵩躍和林恆三名將領在,其餘基本在各自船上應付戰事。
「大人,現在佛郎機人的船距離我們最遠,大概有七八里的樣子,而東邊和南邊的船隻,距離我們則不到五里。」
雲柳將調查到的情況跟沈溪稟明。
林恆道:「大人,現在明擺著倭寇早有準備,我們倉促應戰,在船隻和兵馬數量不佔優的情況下,或者可以選擇撤離。」
胡嵩躍不滿地質問:「還沒打就撤?我們好不容易殺到這裡,就算死也不能退卻。」
「對!」
荊越一點沒有膽怯的意思,大聲附和,「跟他們拼了!我們的船隻比他們大,性能比他們優越,至於火炮的優勢那就更大了,他們敢來就讓他們嘗嘗我們火炮的威力!」
林恆無奈道:「海上交戰,跟陸地作戰終歸有所不同,我們的船隻數量的確不如對方,火炮威力如何也存在疑問,若賊寇船隻統統殺過來,那麼多船,我們的火炮能轟得過來嗎?」
胡嵩躍打量林恆:「林兄弟,我們是沒什麼海上作戰的經驗,但你又有多少?」
「你……」
林恆頓時感覺一陣無語,不過他跟那些五大三粗的文盲將領終歸有所不同,他更像是個儒生,在沈溪面前他不想用潑婦罵街的方式跟人爭辯。
沈溪打量幾人,眯眼問道:「那現在該聽誰的?」
胡嵩躍趕緊對沈溪道:「自然是聽大人的。」
沈溪道:「現在不是我們不撤,而是根本不能撤,一旦我們往東遁走,賊寇必會將海船斜插進來,後續船隻難以在斜風向的情況下,快速突出戰圈,勢必造成後續船隻被分割包圍,在被敵人切斷首尾後,我們無法反戈一擊,到時恐怕至少要損失一半船隻和人馬,且我們靠岸後,他們追殺過來,難道我們還要在岸邊構築防禦陣地跟他們周旋嗎?」
林恆等人都在想像沈溪所說的畫面,當想到只有半數人馬能逃生時,便知道這一仗等於失敗了,倭寇和佛郎機人的船隻會銜尾追殺過來,將大明落在後邊的戰船逐一擊沉,那時逃出生天的前半部分戰船上的官兵只能上岸,靠陸地上的防禦工事進行反擊。
沈溪再道:「我們根本就不需要逃,因為這一戰我精心設計過,就怕倭寇不來,現在他們既然來了,就讓他們知道我們真正的實力。誰說海戰就是佛郎機人和倭寇的特長?有時候先進的科技足以彌補一切不足……眼下正是檢驗我們大明海軍作戰能力的時候!」
沈溪麾下這些人,平時跟沈溪打仗久了,關鍵時刻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在沈溪振奮下,似已覺得此戰可不戰而勝。
林恆富有理智,感覺問題不像沈溪形容的那麼簡單,他始終跟沈溪出生入死的機會太少,單純以嫡系而論,他的地位或許還不及胡嵩躍和荊越這些人。
這次戰前會議很快結束,胡嵩躍跟荊越離開指揮艦,去別的大船準備協同作戰。
而林恆則被沈溪單獨留下。
林恆意識到沈溪要跟他說什麼,神色間一片平靜,在跟沈溪單獨相處時,他沒再提有關此戰危險,或者逃走的話語。
沈溪由衷道:「林將軍,為了此戰,我準備經年,不瞞你說,早在出征西北前,我便已開始在大明各處布局,不然也不會你剛到遼東就職,一系列造船和造炮的配套設施就到位,所有一切為的就是今天這一戰。」
「如我所言,我們現在要離開這包圍圈,只有一條路,就是將眼前賊船全部擊沉,戰勝他們才有資格離開,其它任何方式,都意味著我布局的失敗。」
「卑職明白。」
林恆對沈溪非常尊敬,雖然從親情上來說,沈溪是他的妹夫,年歲也比他小,但從朝廷地位或者是戰場上的威望來說,他跟沈溪無從比較,他明白自己作為一個部將必須要聽命行事。
沈溪道:「李將軍那邊,你去跟他說一聲,隨時看我的調令……此戰應該會在半個時辰後打響,賊寇逐漸向我們圍攏,我們必須要果斷還擊,否則會陷入四面環敵的不利狀態。」
林恆望著沈溪:「那我們該從哪一個方向反擊?」
沈溪微微搖頭:「若是我所料不差,此戰應該是由大明海盜船隊打響,他們會以東側那些船隻衝擊我們的船陣,承擔起炮灰的任務,此戰會異常慘烈,但不會對我們造成太大困擾,隨後我們的主戰方向,應該在南方。」
林恆擔憂地道:「我們東北邊的佛郎機人的船隻,雖然數量少,但他們的船隻和火炮很先進,再者他們有常年海戰的經驗,就怕……」
沈溪笑了笑:「這點林將軍不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