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四十五章 久違

朱厚照睡得很安穩,寢殿里一直沒有傳來聲響。

到了中午小擰子實在忍不住,墊著腳尖,輕手輕腳進去查看,卻發現一名小宮女跪坐龍卧榻邊打瞌睡,大感意外,因為以往都是小太監在裡面侍奉,少有宮女在旁的時候。

朱厚照睡覺時容易受驚,這也是他喜歡獨睡的原因,越是在意皇位,越怕別人在他睡覺時圖謀不軌。

「擰公公?」

小宮女見到小擰子進來,有些害怕,輕聲問候。

小擰子食指豎到嘴邊做噤聲狀,然後一招手,小宮女心領神會地站起身,跟小擰子一起出了殿門,小擰子這才稍微提高聲音,問道:「小羅子呢?怎麼換你在這裡?你是誰派來的?」

小宮女道:「奴婢是花妃娘娘派來的,前幾日,花妃娘娘已跟陛下說過,讓奴婢來侍奉……」

小宮女說話的聲音雖然輕微,但頗有條理。

小擰子罵道:「沒眼力勁兒,陛下睡覺時身邊生人勿進,若醒來不認得你,憤怒之下豈不要了你的小命?」

小宮女瞪大雙眼望著小擰子,不太理解,為何自己在皇帝卧榻前跪著侍奉,會被皇帝殺了。

小擰子道:「這裡不需要你照應,可以退下去了!」

「是,擰公公。」小宮女恭敬行禮後退下,小擰子看她走遠,這才鬆了口氣,不過隨即眉頭緊皺。

他心想:「陛下身邊人怎麼了?一個二個開始恣意妄為起來……好像自從江彬來了後,什麼事情都有了變化,難道是江彬鬧出來的?」

就在小擰子想這個問題時,江彬出現在小擰子面前,問道:「擰公公這是在作何?為何在陛下卧房前心神不寧?」

小擰子冷聲道:「咱家來看陛下是否睡醒了……大臣們正在奉天門外等候面聖,陛下說過睡醒便會去見。」

江彬道:「怕是陛下今日不太可能會見大臣,不如擰公公去跟他們說,不必再等了。」

小擰子道:「江大人,你可真有本事啊,現在可以替陛下隨便下旨了?你可知道滿朝文武都在等候,包括閣臣、部堂和勛貴?」

江彬攤攤手道:「就算如此,也不是我故意得罪他們,要知道陛下正在休息,一次次進去打擾,責任可不小……擰公公試想,即便陛下醒來,就願意去出席朝會了?你還不如直接跟陛下說,那些大人回去了,如此陛下就可以得到更充足的睡眠時間……這才是咱們應該做的。」

小擰子被江彬的話說得一愣,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江彬微笑著道:「擰公公不肯去,那就是不體諒陛下的辛苦,也不為朝中大臣著想,這麼冷的天還讓他們在風雪中等待,太不人道了……總歸你不能再進去打擾陛下,等陛下醒來後自會有答案。」

小擰子瞪著江彬,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很清楚,江彬的話並非無的放矢,朱厚照的確是如此性格,若按照江彬所言,對皇帝和朝臣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但顯然對謝遷等想面聖之人卻非如此。

「文武大臣都在等候面聖,陛下沒開金口讓他們回去,咱家可不敢胡亂傳聖旨。」小擰子道,「若此番朝會作罷,下次再要舉行指不定要等到何時,若因此耽誤朝事,咱家便是大明的罪人,這責任你江彬承擔得起嗎?」

江彬笑了笑:「還是擰公公說的有道理,那我便不跟你爭了,你繼續在這兒等吧。但也請別妨礙我做事,不能再隨便進去打擾陛下休息!」

……

……

雖然小擰子對江彬很不屑,但現在皇帝的安保工作由江彬負責,尤其白天朱厚照睡覺時,江彬比錦衣衛指揮使江彬許可權還高。

現在江彬對他還算客氣,若換作旁人打擾朱厚照休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下再說。

小擰子心道:「這個莽夫,只知道一味討好陛下,甚至不惜犧牲朝廷的利益……這才是最危險的,看張苑回來怎麼收拾你!」

小擰子斷定,只要張苑回來,江彬一定會倒霉,這是建立在他對張苑性格非常了解的基礎上做出的判斷。

小擰子從豹房出來,卻沒法回紫禁城,他知道無法跟謝遷等人解釋,心想:「就算將江彬的話傳達給謝大人,他們也不會走,只要有一絲面聖的機會,他們就會繼續等待,再者說了陛下現在還沒發話說不見。只是讓等……不行,我得去見見沈大人,看看他有什麼辦法。」

發現自己無路可去後,小擰子只能去見沈溪,如今只有沈溪能給他指點明路。

等到了沈府門前,卻發現想來見沈溪的不止他一人,還有一位早已等候在那裡,一時間有些慌張,甚至想馬上逃開,正是有小半年未見面的張苑。

「張公公?」

小擰子見到張苑,驚愕不已。

張苑離開京城七八個月,模樣沒什麼變化,身上也不見有多少滄桑感,好像只是出遊一圈回來,連風塵僕僕的感覺都沒有。

張苑笑著行禮:「這不是擰公公嗎?久違了。」

說話非常客氣,讓小擰子有些不能接受,這並非他熟悉的那個飛揚跋扈的司禮監掌印,不過馬上想到張苑才回到京城,還未重新執掌權柄,所以見到誰都要客客氣氣。

小擰子這才稍微安定下來,道:「張公公幾時回的京城?」

「剛回來。」

張苑回話非常簡單,「陛下正在休息,暫且不能面聖,只好來求見沈大人。」

小擰子臉上帶著些許迴避之色,一擺手道:「那張公公請吧。」

張苑笑道:「一起吧。好不容易從皇陵回來,想跟沈大人說說以後在朝為官的事情……咱家已將十萬兩銀子準備好,但需要沈大人派人護送,這也是咱家來的主要目的,這些銀子要給豹房送去。」

小擰子點了點頭:「銀子夠就好,如此對方方面面都好交差。」

張苑道:「咱家明白……若銀子不夠,還敢胡亂出價的話,那就是欺君罔上,是要被殺頭的。」

……

……

在小擰子看來,張苑是那種張牙舞爪、一旦得勢就忘乎所以,非要壓人一頭的狂妄之徒。

但這次見過後,對張苑又有了全新的認識,眼前的張苑更為低調內斂,說話多了幾分老謀深算的味道,開始有了城府,小擰子對於張苑的改變嘖嘖稱奇。

「這樣的變化對我來說或許不是什麼好事,張苑經歷過起伏後,萬一更加高深莫測狡詐多變該如何是好?」

二人一起進入沈家前院,小擰子道:「張公公手頭可真寬裕,居然能出那麼多銀子,咱家就算努力一輩子都賺不到……」

張苑臉上呈現似笑非笑的表情:「現在沒有,未必意味著將來也沒有,擰公公你有大本事,一直在陛下跟前屹立不倒,誰不巴結你?咱家不過是因為當了幾天司禮監掌印,下面溜須拍馬的人多了,才有如此收益,若你也能爬上這位子,保管比咱家有錢。」

小擰子皺眉,他不相信這些銀子完全是張苑貪污來的,因為臧賢曾跟他說,張苑已是山窮水盡。

「哎呀不好,難道臧賢在騙我?」小擰子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張苑好像記起什麼來,笑道:「擰公公,咱家身邊曾有個奴才叫臧賢,以前在豹房當供奉,後來聽說跟了擰公公你。這完全是見異思遷的小人,上不了檯面,說是有本事但其實胸無點墨,擰公公你還是早些將他趕走,讓其自生自滅吧。」

本來小擰子還沒覺得如何,可當他聽張苑直接提到臧賢的名字,不由緊張起來。

此時張苑神色有些古怪,雖然看起來笑容滿面,但額頭青筋隱現,嘴角微微顫抖,跟人一種陰森感,小擰子忽然意識到,張苑大概是在暗示他會加以報復,心中不由一凜。

小擰子一陣憋屈:「不對,不是說姓張的沒人脈和資源了,以後需要巴結我嗎?怎麼現在卻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就因為他重新坐上司禮監掌印之位,所以才在這裡大放厥詞?」

雖然眼前張苑的脾性好像跟以前迥異,但小擰子卻不那麼放心,張苑並非他印象中張牙舞爪盛氣凌人,連威脅人的方式都有變化。

說話間,二人到了沈家側院,張苑故意走在後面,讓小擰子打頭陣。

「我家老爺在書房等候二位。」朱鴻道。

張苑笑道:「有勞了,如今沈大人擔負朝廷重任,想必非常忙碌,今日來打擾很唐突……這位兄台,要不你先進去通稟一聲,或者請擰公公先進去會面,咱家稍後再見?」

本來小擰子以為張苑會跟他一起進去,聽了這番話,這才發現對方似乎想避開跟他同時見沈溪,那如此一來張苑就不太可能跟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小擰子心裡覺得非常危險,他對張苑的防備要比對其他任何太監更甚。

朱鴻不明白張苑為何要這麼做,小擰子卻搶先道:「張公公,不如一起去見沈大人吧,免得沈大人要見兩次面,實在太過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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