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四十章 勸退

張太后要給沈溪送什麼禮,戴義跟高鳳並不知,但這兩個老太監心裡很清楚,應對沈溪這樣朝中權臣的崛起,宮裡已經沒有更多辦法,只能採用一些非常規手段。

朝中人不是都在稱頌清官嗎?

那就讓沈溪做一個贓官,先將他的名聲搞臭再說。

不但太監給沈溪送禮,朱厚照還要番邦使節也要給沈溪送禮,甚至連尊貴如張太后自己也要湊份子,這不得不說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高鳳跟戴義見過張太后出殿來,二人臉上全都滿是為難之色,高鳳這邊沉默不語,戴義率先問道:「高公公,你說陛下這讓眾人拿銀子來買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事,就沒有轉圜餘地了么?」

高鳳打量戴義幾眼,不解地問道:「不然怎樣?太后娘娘都無法干涉陛下行事,咱還要去橫加阻撓不成?那位沈大人深得陛下信任,但勸諫的結果是什麼,你沒瞧見?更何況還是咱這樣宮裡沒什麼話語權的執事?」

戴義道:「那這司禮監掌印太監,到底價值幾何?」

高鳳搖頭道:「咱家從何而知?現在怕是只有沈大人才明白陛下心中的預期是多少……此番張永和李興暗中較勁兒,難道你戴公公也想參與其中?」

「自然……也是想的。」

戴義心有似有不甘,垂首搖頭說道。

宮裡所有太監中,戴義雖然算不上資歷最老的那個,卻是內書房培養出來的最有聲望的一個,連之前德高望重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都是他的後輩。

眼看那些資歷名望皆不如自己的後進都能當上司禮監掌印,而自己臨告老之前仍舊只是個秉筆太監,沒有坐到巔峰迴首前塵往事,戴義自是不甘心。

高鳳道:「勸戴公公還是莫要做此念為好……想您老離開朝堂時日不多,咱都是日暮西山之人,最好留點兒銀子養老,若連傍身銀子都沒有,誰肯為咱養老送終?讓那些年輕的太監去折騰吧……」

「咱們這些老傢伙還是別牽扯其中為好,這到底不是能力和聲望所能決定,誰一下子給出太多銀子,將來還要煞費心思重新聚斂財富,何苦來哉?而且司禮監掌印是註定得罪人的差事,吃力不討好。」

戴義遲疑地道:「當初劉瑾,還有張苑,似都混得風生水起啊,也沒見他們自掏多少腰包?」

高鳳聞言也不由沉默下來,想到劉瑾跟張苑在出任司禮監掌印時的風光,但凡是個太監都會發自內心的羨慕,但同時他們又知道自己沒有這種資格,畢竟現在爭這個上位的機會,要付出的代價未免太高。

高鳳道:「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正因為劉公公跟張公公相繼給咱做了試金石,咱才算知道,就算坐到內相也很危險……戴公公若要掏出老本來,能得到這差事倒還好,若是財勢不如人,最後不但沒拿到,還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這輩子可就再沒任何盼頭了。」

「唉!」

戴義也不由嘆了口氣,似乎對競逐司禮監掌印之事一籌莫展。

高鳳又道:「總歸還是要先得到沈大人的力挺,沒有他的首肯,誰都爬不上這位子……目前的情況跟以前不同,以前誰當上司禮監掌印都想先將沈大人給壓下去,但在劉公公跟張公公出事後,宮裡誰不明白,若想得此位並安於此位,非要先討好沈大人不可。」

……

……

高鳳所說,不但他自己明白,戴義也清楚其中訣竅,甚至朝中任何一個職司太監都明白此理。

當天除了李榮跟李興二人試圖去見沈溪外,其他的人也都想辦法跟沈溪取得聯繫,在沒有得到沈溪首肯的前提下,沒人敢拿出大數目搏一把……如果以來,幾乎所有人都在等來日一早,親自到沈家後試探一下沈溪的口風。

以前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決定權在皇帝身上,但這次似乎更傾向於獨立於皇宮體系外的兵部尚書沈溪,戴義回去後便將自己所有的家當都清點了一遍,琢磨是否要參與其中。

戴義心想:「要不就隨便拿出幾百兩銀子,做個樣子罷,就當這幾百兩銀子孝敬陛下了,若再加上之前送給沈大人那批,數目過了一千……唉,這就跟白丟錢一樣……」

戴義在心中反覆權衡得失,是否有必要將自己全部家當砸進去。

「至少還有幾個義子,家裡也置辦有十多間商鋪,上百畝地,就算最後不能得到這職位,終歸餓不死,總比白丟一千多兩銀子要強!」

之前高鳳雖然對戴義競逐司禮監掌印的想法非常抵觸,但其實高鳳自己回去後也在核算自己到底有多少錢,以便確定有幾分把握參與競逐。

因宮禁高鳳當天無法出皇宮,要等來日一早才能出宮門,這會兒他也在反覆琢磨此事:「我的家底怎麼都要比戴公公豐厚,在宮裡的聲望也不弱於人,何況如今還在司禮監任秉筆太監,若這麼放棄太過可惜。不行,明日還是先去請示一下沈大人,只要沈大人點頭支持,就算砸鍋賣鐵咱家也認了!」

此時戴義和高鳳都將希望寄托在沈溪身上,送禮的多寡也決定他們的決心的大小,好像戴義這樣即便有心之人,送出去的禮物也僅僅是三位數,而高鳳一送就是一千兩,在競逐司禮監掌印這件事上野心更大。

此時張永府宅內,這位常年擔任沈溪監軍的老太監也在忙著清點手頭錢財數量,小擰子在表達不會跟他索要賄賂後,張永就將所有精力放在如何拉攏沈溪上。

「……老爺,您這些年來好不容易積累下這點兒家業,難道都要送給沈大人?這裡有兩萬多兩銀子,是您這些年東奔西走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管家在旁苦著臉說道,顯然是替張永感到心疼。

張永惱火地道:「怎麼,怕咱家散盡家財,到時候你們什麼都沒了?」

管家一聽趕緊退到一邊不敢再有非議,張永望著庫房裡大箱小箱的銀錢,搖頭道:「這是咱家最後一次機會,若不能買下這個至關重要的職務,就告老還鄉種田去……現在一切未定,怎麼都得搏一把……」

管家站在那兒不敢言語,突然有家僕進房來說道:「老爺,擰公公差遣人過來,說明日一早便要前往沈府,說宮裡那些公公困守宮城,天明前因宮禁沒法提前趕到沈家,這邊不妨早些去拜訪,跟沈大人坐下來談事。」

張永皺眉:「連各家底細都沒查清楚,就這麼去見,明擺著是要招惹事端……不過也好,讓那些人知道咱家捷足先登,還有擰公公支持,看誰能爭得過!」

……

……

已經是後半夜,沈家前院仍舊熱鬧非凡。

送禮的人都已離開,不過清點禮物的事情還沒結束,同時那些送禮太監基本都寫有信函,想要徵求沈溪的意思,看他是否有出手相幫之意,需要沈溪逐一查看。

朱起跟朱鴻父子負責清點禮物,最後由朱鴻將數字彙總到沈溪跟前:「老爺,一共是九千三百五十八兩銀子,那位李興李公公送的最多,兩千兩整,高鳳高公公和李榮李公公分別送了一千兩,另外其他人基本是五百兩到八百兩照之間,張永張公公圖個好彩頭,送了六百六十六兩銀子。這是詳細的禮單。」

沈溪將禮單拿過來仔細看過,對上面的數字非常驚訝,搖頭輕嘆:「這宮裡的執事,一個個都肥得流油哪!」

朱鴻道:「老爺,這些銀子存放到何處?」

「就放在院子里吧。」

沈溪道,「不用急著轉移別處,明日就要送走,說是送給我的銀子,不過只是報名費罷了,這些銀子始終還是要送進豹房,交到陛下手裡。」

站在門口的朱起一聽,不解地問道:「老爺,陛下不是說讓諸位公公送禮給您嗎?」

沈溪笑著回答:「朱老爹,有些事聽聽就好,即便陛下這麼說,作為臣子的真敢貪污受賄?而且還鬧得沸沸揚揚,要天下人都知曉不成?」

朱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或許在升斗小民看來,官員沒有不收禮的,既然送到府上來的禮物,甚至還得到皇帝首肯,那不收白不收。

但在睿智的人眼裡,清名最重要……皇帝要你收禮你就收了?你還有沒有一點文臣的禮義廉恥?你既然如此貪婪,想必人品也不好,最好少交往!

名聲一壞,那做什麼都是錯的,幾千兩銀子在清名面前,一毛不值。

恰在此時,門口有家丁進來通稟:「老爺,外面又有前來送禮,說是宮裡來的,讓您親自出去迎接。」

朱鴻有些不耐煩了,隨口道:「今天來送禮的人實在太多,老爺沒一次出去迎接的,讓來人把禮物留在門口,叫幾個弟兄去把東西抬進來便可……老爺,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是擰公公來送禮了……」

之前送禮名單跟司禮監掌印候選者名單中,唯一缺漏那位就是小擰子,小擰子剛開始便到沈家來傳旨,離去後並未送禮來,倒是張永很識相,不過送得也不多,大概是覺得要得到沈溪的支持,已不是幾百幾千兩銀子能解決問題。

沈溪卻一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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