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三十四章 談判與隔閡

這兩年沒人敢對朱厚照瞪眼,自打登基以來朱厚照驕橫跋扈久了,遇到沈溪發火他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面對。

沈溪道:「陛下作為朝廷表率,當以身作則才是……敢問陛下這幾年做了什麼,讓大臣信服?」

若旁人這麼說,朱厚照定不會當回事,甚至加以反駁,但現在沈溪教訓他,情況就有所不同了。

在他心目中,沈溪始終有不同的地位,不但是他的先生,更是他一直以來學習和模仿的對象,沈溪的話在他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說服力。

朱厚照臉憋得通紅:「朕一直都嚴於律己,從來沒做違背朝綱的事情。」

沈溪厲聲喝道:「那陛下可還記得劉瑾擅權,還有張苑胡作非為?遠的不說,昨日江彬從民間擄劫來的女子,都是你的臣民,卻險些送到豹房這裡來……敢問陛下這就是你所謂的嚴於律己?」

朱厚照目光閃避,不敢跟沈溪對視,雖然他平時胡作非為,但有一點還算不錯,那就是能夠跟人講道理。

雖然大多數時候朱厚照不會聽人勸說,但現在乃是他信任有加的沈溪講道理,他還是能聽進去一些。

沈溪沒有給朱厚照反駁的機會,繼續說道:「若陛下想要妃嬪,大可發出聖諭,京師內外大戶千金不爭破頭送到宮裡來?作何非要強搶民女?」

朱厚照道:「朕沒有強搶民女,就算江彬這麼做了,也不是出自朕的授意。而且朕不喜歡大戶千金,她們太過矯揉造作……」

沈溪道:「那天底下樂戶和教坊司女子,也不足以滿足陛下臨幸的需求?」

朱厚照跟沈溪談論女人的問題,非常尷尬,但還是倔強地道:「不夠又如何?朕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沈尚書來指指點點。」

沈溪再道:「自古以來,皇帝有勤勉克己的,也有貪圖享樂的,並非就是勤勉克己一定能治理好國家,但誤國者多對朝事懈怠。臣知道跟陛下講太多道理,陛下不喜歡聽,因為陛下覺得,先皇已奠定大明穩定的格局,如今北部邊境平靖,已是四海昇平安於享樂時,可以恣意妄為,但陛下莫忘了,很多朝代的危機,正是出現在繁華的盛世,開元到天寶,不過短短十幾年的事情。」

朱厚照黑著臉,不想聽沈溪的教訓,但他還是竭力避免跟沈溪起更大衝突,道:「這件事朕既往不咎,若下回沈尚書還這麼做的話,別怪朕不客氣……沈尚書,你可以回去了。」

沈溪道:「莫非微臣還要感謝陛下不追究之恩?」

朱厚照斜眼打量沈溪一眼,目光好似在說,我已經給了大家台階下,咱們各退一步不就結了?怎麼你這邊還喋喋不休?

沈溪卻不理會朱厚照疑惑的目光,堅定地道:「臣這兩年可說兢兢業業,圖的是徹底消滅北部邊患,安定社稷,匡扶天下,讓百姓豐衣足食,但就因為陛下這兩年不理朝事,再加上臣堅持用兵,以至於現在雖然大獲全勝凱旋歸來,朝中仍舊非議聲不斷,將陛下如今怠慢政務歸咎於臣的縱容,甚至將臣當作千古來少有的佞臣……」

朱厚照道:「誰這麼胡說八道?看朕不砍了他的腦袋!」

沈溪道:「嘴長在別人身上,若非要堵住,實在是強人所難,靠壓制朝中言路取得的臣服不會有任何效果,當初劉瑾在朝時那麼多人趨炎附勢,朝中沒有其他任何聲音,難道陛下想恢複那時吏治昏暗的狀態?」

朱厚照氣呼呼看向一邊,不跟沈溪爭辯,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說不過。

沈溪繼續道:「此番陛下利用江彬於災區搜羅民間女子,堂而皇之送進城來,多少人盯著?難道陛下不覺得如此做是在敗壞自己的名譽,讓朝中文武百官和百姓對陛下失望?」

朱厚照道:「他們敢!這……江彬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朕已經教訓過他了,沈尚書不必死咬著不放!」

朱厚照總想在沈溪面前發怒,但又提不起氣勢,每次跟沈溪相處他都有些膽怯,雖然沈溪比他大不了幾歲,但沈溪朝中那些老臣更有威嚴,使得朱厚照不自覺地在沈溪面前矮半個頭。

因為弘治皇帝只有朱厚照這麼個獨子,自小便慣壞了,所有先生在他看來都是擺設,只有沈溪對他產生積極的引導,沈溪帶給他的不僅僅是先進的思想和縝密的邏輯分析能力,還有一些與眾不同的超前思法。

更主要的是沈溪寓教於樂,告訴了他很多道理,對他的成長之路產生深遠影響。

就算朱厚照不肯承認沈溪對他來說亦師亦父,但潛意識卻存在這種想法。

沈溪道:「或許無數人勸諫過陛下,但最後都沒有結果,陛下仍舊我行我素,到如今照樣不問朝事,如今陛下回朝已有數日,卻未曾想過開朝會議朝事,導致權力旁落,若朝中出現危機,陛下如何第一時間探知?」

朱厚照本想說,不是還有你沈尚書,以及那麼多忠臣?

但仔細一想,就連沈溪都有那麼大的意見,那些所謂的忠臣可能比沈溪還要「危險」,畢竟在他御駕親征時,沒人站在他和沈溪一邊,沈溪已算是他在朝中最堅定的「盟友」,至於旁人似乎更支持謝遷、何鑒這些在他看來異常頑固的老傢伙。

沈溪沒等朱厚照的回答,繼續道:「此番正是陛下向天下人證明自己勤於政務,下決心開創盛世時,陛下難道不應該做點兒什麼嗎?」

朱厚照板著臉道:「朕不想聽這些,沈尚書請回吧!」

此時朱厚照很想直接叫人來將沈溪趕走,哪怕是來自於沈溪的勸說他也不愛聽,畢竟沒人願意接受批評,更何況是坐擁天下的皇帝。

沈溪卻不依不饒:「若陛下不作為,那微臣就要做一些事了……」

朱厚照聽到這裡,開始慌張起來,他大概知道下一步沈溪會說什麼,那就是請辭,旁人也就算了,朱厚照巴不得那些煩人的蒼蠅早點兒離開朝堂,滾回鄉下務農讓其好好清醒下腦袋,但要是沈溪也這麼做的話,朱厚照就覺得自己要人心盡失。

在朱厚照眼裡,這朝廷缺了誰都行,就是不能少沈溪。

朱厚照搶白道:「既然沈尚書說要管這件事,那朕管就是了……朕降罪江彬可好?」

沈溪道:「全是江彬的罪過嗎?」

朱厚照惱火地道:「那還要朕怎樣?難道讓朕下罪己詔?從民間買一些女人回來,至於如此?」

沈溪搖頭道:「陛下應重開朝議,在朝會中公開表示,不接受任何人往豹房或者皇宮送女人才是。」

「呃?」

朱厚照仔細想了下,好像怎麼做沒什麼難度,大不了開朝會時說說,他只是去露個臉,對他這樣不要臉皮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丟人的事。

但轉念間朱厚照又有些不甘心,他很好色,而且口味獨特,不喜歡大戶千金,就喜歡成熟婦人,他這愛好非有人給他在暗中籌措不可,若直接斷了門路,會讓他覺得人生有缺憾,當皇帝也沒甚趣味,自打登基以來,他除了立志要成為千古明君,剩下就是吃喝玩樂。

朱厚照道:「那依沈尚書的意思,以後皇宮跟豹房連個女人都沒有,讓朕帶著一群太監守在這裡?」

沈溪道:「陛下如今富有四海,要女子豈是難事?尤其大明屬國眾多,難道陛下不可以讓那些番邦進獻美女於陛下跟前?」

「這個……」

朱厚照本來對拒納美女一事很有意見,但聽了沈溪的話後,突然找到一條門路,想了想問道,「讓朕接納那些番邦女子?是否不合規矩?」

沈溪耐著性子道:「陛下平定草原,威加四海,想來周邊藩屬國必受到震動。陛下不妨下詔,讓各藩國每年進獻美人若干,隨同貢品一同運至京城,到時陛下也會回禮,若誰不送便以兵鋒所向,如此也好試探周邊藩屬國心意。」

朱厚照之前滿心氣惱,聽到這話,突然覺得非常有趣,但他仍舊板著臉問道:「此議可行,但民間女子……」

沈溪聲音又提高八度,道:「那可是你的子民!若只是普通樂戶之女,倒無傷大雅,但若是再從民間找尋,陛下很可能會引發民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難道陛下忘了嗎?」

朱厚照怒氣滿盈:「沈尚書除了講這些大道理,難道就不會說別的?」

沈溪道:「若陛下不想做出改變,那微臣留在朝中有何意義?索性微臣在朝遭遇那麼多非議,還背負佞臣的罵名,再者臣已平定北方邊亂,幾十年內都不虞韃靼犯境……該做的均已完成,臣正好回鄉過幾年安穩日子。」

朱厚照最怕沈溪撂攤子,現在沈溪真的請辭,他馬上就慫了。

朱厚照很清楚自己登基以來取得的豐碩成果是誰帶給的,而且他很懶,不想理會朝事,正是認為有沈溪在朝中給他撐著,他才可以高枕無憂,若沈溪辭官,他還得分心管朝事,若處置不好像唐玄宗那樣丟了江山和美人,對他來說比死還難受。

但朱厚照作為皇帝,讓他直接開口求饒還有些不好意思,怔了好半晌才道:「沈先生,你不是覺得朕縱容江彬在民間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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