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九十五章 平靜的戰爭

東套地區有很多荒漠戈壁,比較出名的就有庫布齊沙漠、毛烏素沙地等,過了黃河後,軍中缺水的情況就一直沒有斷過,士兵們到了有水的地方只能盡量多攜帶一些,但因為夏天天氣燥熱難耐,再加上東套周邊乾旱少雨,以至於沈溪麾下將士一路上只能盡量少飲水,以供應馬匹所需,但不吃飯或許能忍受,長期不喝水對於士兵來說那就是慘痛的折磨。

「……大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當晚大軍在一個破舊的驛站附近駐紮,荊越、胡嵩躍帶著馬昂等人過來找沈溪訴苦,「咱們找了個沒水的地方駐紮,就算派人去周圍探查,還是沒找到水源,連口水井都沒有……這鬼天連點雨滴都沒有,怕是明日官兵中就會有人被渴死!」

沈溪自己嘴唇也乾裂,行軍到東套地區後,跟他預想中的情況有一些差異,以至於行軍中頻頻遇到問題。

沈溪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輕鬆些,道:「今年夏天,雨水的確是少了一些,或許是老天不可憐我們吧……不過有線報傳來,說是折道往南走個三十里左右就有條河,到時候軍中飲用水應該能得到補充。」

胡嵩躍睜大眼道:「大人,你不會是使出望梅止渴之計吧?」

荊越罵道:「老胡,你居然質疑大人?大人,既然再走三十里就有河流,咱們不必繼續留在這兒吧?趕緊走,將士們也可以早點解渴。」

沈溪面色多少有些擔憂,對於後有追兵前有堵截的情況,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事到臨頭還是有些忐忑,當即道:「讓士兵們把剩下的水喝了,好好休息一下……我這邊還要等後續情報傳來才能下達拔營的命令……」

得到前方有水的消息,荊越等人興高采烈地離開去做準備,沈溪則埋首打量面前攤開的軍事地圖。

唐寅一直站在旁邊,沈溪接見武將時沒跟他搭話,他也不好意思出來說什麼,等胡嵩躍等人離開,唐寅才湊上前:「沈尚書預料中,韃靼人跟永謝布部的人應該打上一場,所以會留一段時間讓我們南下,卻不知永謝布部的人躲得很快,過了黃河便沒影,到現在我們卻被韃靼人步步緊逼……」

沈溪望著唐寅:「唐兄似乎對什麼都很清楚?」

唐寅搖頭輕嘆:「也是這幾天無所事事,只能多思慮一些軍旅之事,以在下估量,永謝布部的人根本就沒過黃河,而是從黃河北邊直接往西逃走了,他們的目的是避開跟達延部交戰,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沈溪淡淡一笑,問道:「那你如何看待韃靼人的追兵只是綴在後面,而沒有選擇與我們開戰?」

一時間唐寅瞠目結舌,無法回答。

沈溪再道:「跟當時達延部二王子領兵來挾制我們的情況相同,如今韃靼人馬圍追堵截,卻不選擇與我們開戰,還不斷地製造麻煩,分明韃靼主力不在我們身後……由此可見,達延部似乎是要先滅掉永謝布部,再來跟我們決戰,如此免除後顧之憂。」

唐寅突然顯得很振奮:「那意思是,蒙古人這會兒正在內鬥,那沈大人為何不加緊時間行軍,早些趕回大明境內?」

面對唐寅的詰問,沈溪臉上神情似笑非笑,好像在思索什麼問題。

唐寅突然一慌,矢口道:「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沈大人你出塞的目的是跟韃靼人決戰,所以哪怕現在有機會從容返回關內,你也不會走……我沒說錯吧?」

沈溪微微搖頭:「想回中原哪裡有那麼容易?此前韃靼人一直有一支兩萬人左右的騎隊,斜插到我們的左前方,只要我們調頭往南,必定會跟他們遭遇,開戰的話很可能會陷入三面被困的境地,唯獨只有往西走才可安然無事……現在不是我不想調兵往南,而是怕韃靼人提前跟我們遭遇進而爆發戰爭。」

「不可能!」

唐寅斷然否決,「韃靼人已在內訌,達延部跟永謝布部的交鋒必然會牽制他們極大的精力,以你沈尚書的能力,在沒有遇到韃靼主力的情況下,還不能領兵突圍而出?你……你這是在找理由搪塞……讓這麼多人陪你送死,好狠的心哪!」

沈溪看著唐寅,目光複雜,最後卻無奈搖頭,嘆息道:「或許真不該把唐兄帶在軍中,沒想到這一路,兩個監軍溫馴如羔羊,反倒是你提出的意見最多,讓人頭疼啊……」

唐寅瞪著沈溪,好似在說,你不否認嗎?

沈溪再道:「你能看清楚局勢,這很好,你說的對,如果現在我要鐵了心南下突圍,自然有極大的機會殺回去,就算有部分人馬可能死在塞外,但此前我向陛下進獻的作戰計畫,我這邊是完成了的,我率領的軍隊在既定時間抵達預定地點,只是大明各軍鎮人馬沒有往延綏集結,最終導致合圍破產,事情怪不到我身上……我完全可以抽身事外,但大明卻在這一戰中無功而返……」

「這樣不是很好嗎?」唐寅道。

沈溪厲聲道:「那唐兄你可知策劃今日戰事,我用了多長時間?你又可知道,這次若無功而返,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要等多少年?或者乾脆在我有生之年,草原不得安寧,我大明未來幾十年仍舊要每年調撥數以百萬石糧食,還有上百萬公帑來應付北關戰事!那到底是現在付出一些犧牲換得大明長治久安重要,還是做縮頭烏龜繼續耗費國力,讓更多百姓因為食不果腹餓死來得划算?你唐兄是否有思慮過這些?」

唐寅眉頭深深皺起。

沈溪道:「唐兄若是為了自身的安全,從開始就不該跟我進入草原,既然你選擇隨軍,便應把自己當做軍中一員。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自身利益……罷了,我想不需要對你過多解釋,你願意聽便罷,你若不想聽,你可以選擇離開軍中,自帶乾糧往南走,目標小的話有很大的幾率能平安返回大明境內。」

唐寅臉上露出個難看的笑容:「沈尚書的意思是已經放棄在下,任由在下自生自滅?」

沈溪搖了搖頭,道:「選擇權在你手上,我不會強迫留你在軍中,因為軍隊本來就不是你唐大才子應該留的地方,軍人有自身的使命,而你唐寅沒有!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力,但你有!」

唐寅來回踱步,好像在思考沈溪給他的兩種選擇,沈溪在旁看著唐寅,等待對方作最後的決定。

「唉!上賊船容易,下賊船可就難了,你讓在下走,那就是讓在下當一個懦夫,以後有你沈尚書在的地方,那我唐某人就要避開,一輩子當個碌碌無為的庸人?」唐寅說話時的語氣,並非之前利益當先的市井俗人,更像是有雄心壯志的俊傑。

唐寅再道:「現在本人已經沒有選擇的資格,你沈尚書好似通情達理,但若是從開始便對軍中上下,甚至是在下說明你要做的事,相信沒人會願意跟你上賊船。這就是賊船,你沈尚書無須否認,因為這條船上的人,可說是九死一生,即便你沈尚書再神勇,也無法以你一人之力來對抗全體韃靼人,最終你還是需要這些人來為你效命,實現你的宏願!」

沈溪搖頭道:「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他們不需要思考未來會遇到什麼,這是主帥需要考慮的事情。」

「但你也不能以這種欺瞞的方式把人拉到你軍中!」

唐寅生氣地說道,「你沈尚書覺得自己很偉大,是嗎?唉!事已至此,跟你再探討這些問題也無濟於事,那便安心等待結果吧,希望這場戰事不會太過慘烈……有那可能嗎?」

沈溪眼中的唐寅,已經變成一個多愁善感怨天尤人的閨中婦人。

連沈溪都覺得唐寅很可憐。

沈溪道:「唐兄還是回去看看,軍中防務是否做好,有些事我不能親自去,便勞煩唐兄代勞,到半夜後兵馬會繼續起行,一直到有水的地方才會停下來。唐兄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養足精力上路吧!」

……

……

六月十八,凌晨,沈溪所部行進三十里後,終於來到了一條河流邊,暫時解決了飲水短缺的問題。

不過新的問題隨之而來,那就是三個方向的韃靼兵馬有合圍的跡象。面前這條只有一百多米寬的河流是屈野川支流,深不過膝,過河很容易,但再往前便是鄂爾多斯地區有名的屈野川,河面遼闊,貿然過河會陷入進退失據的情況,一旦遭遇突襲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沈溪只能下令全軍再次駐紮。

張永、馬永成和眾多將領聚集在中軍大帳中,愈發緊迫的戰爭形勢,讓整個會議氛圍顯得十分凝重。

「……沈大人,咱還是加快步伐往南走為好,過了前面幾里地的大河,就快到大明地界了吧?咱已經在草原上轉悠了太多時候……」張永上來便打退堂鼓,他從開始就不支持沈溪在草原上跟韃靼人開戰。

馬永成也在旁幫腔:「現在駐紮,等於說在坐以待斃,與其等死,不如直接突圍過河,不是說南邊也就萬八千的韃子?」

「對,大人,咱們急行軍到前面的大河,然後快速搶渡,突圍回關內吧!」

這次不但是張永和馬永成在說,連荊越、劉序等沈溪的嫡系將領也這麼提議,顯然他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