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三十一章 總歸一家人

就算在天壇鬧出一點小笑話,朱厚照依然還是義無反顧踏上征途。

沈溪騎馬而行,這種馬背上的生活他並不陌生,早就習以為常,可對於朱厚照而言,簡直是給自己找罪受。

朱厚照也就最開始一段路程騎馬,等出了天壇不到五里,朱厚照便從馬背上下來,老老實實鑽進為他精心準備的馬車。

由四匹高頭大馬拉拽的馬車比之前金碧輝煌的鑾駕要小一號,主要是考慮到前往宣府的官道不是那麼寬敞,再加上沿途有些地段崎嶇不平,必須得換車。

即便如此,朱厚照在馬車裡也能躺開,裡面備有厚厚的毛毯和軟被,加上車軲轆的減震做得不錯,朱厚照睡覺並不覺有多辛苦。

沈溪騎在馬上,憂心忡忡。

按照計畫,就算皇帝車駕行得慢些,一天也要走上六十里,這才像是行軍打仗的模樣,畢竟此番是出征而不是陪朱厚照出遊。

京城周邊地勢平坦,一天走個六十里沒多大問題,但前提不能是臨近中午才出發,沈溪算了下,今兒能走個四十里就算不錯了,如此一來需要抓緊時間趕路,朱厚照不能在路上鬧出什麼幺蛾子。

擔心歸擔心,但出征第一天朱厚照出奇的安靜,也是因為這幾天他累壞了,昨夜狂歡一宿大早晨又不能睡覺,在馬車顛簸中很快便沉沉睡去,一直到黃昏時分,車駕停下來,朱厚照才睡醒,就這樣他還不願意從車廂里出來,因為這會兒外面下著小雨,朱厚照一掀開帘子就感覺渾身刺痛,立即縮了回去。

隨即隨行的宋太醫進入車廂為朱厚照診脈,發現皇帝染上了風寒。

一直到紮好營地,朱厚照的寢帳完全立起來收拾妥當,朱厚照才在一群太監簇擁下進入寢帳,因為地上已濕透,就算帳篷防風防水做得不錯,環境也不會像豹房那樣舒適,朱厚照凍得瑟瑟發抖。

沈溪過來查看情況時,朱厚照強撐著道:「沈先生,你不用擔心……朕無大礙,可以繼續走……」

沈溪道:「現在才走出四十里路,若陛下身體撐不住的話,不妨先回京休養。」

朱厚照皺眉:「這像什麼話?朕決意御駕親征,一天還過完就要灰溜溜回去?百姓們知道了,還不恥笑朕?必須繼續向邊關進發,這是朕的夢想,踏平草原,封狼居胥,為大明開疆拓土!」

沈溪看著朱厚照握著拳頭聲嘶力竭地吶喊,知道這小子不是硬撐著說場面話,性格使然,要讓朱厚照認輸有些困難,只得道:「那陛下好好休息,明日開始,不妨在沿途驛站落腳,如此居住環境好些。稍後微臣找些人來,把皇帳里的濕氣除一下。」

朱厚照笑道:「沈先生多慮了,朕沒事,真的沒事,不信的話朕跳幾十圈繩給你看看……」

朱厚照這次純屬嘴硬,沈溪會意點頭,沒有真讓人拿來繩子,而是指派有經驗的老兵進帳給朱厚照生炭爐,再找人過來把地上的積水吸干。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沈溪知道朱厚照一路辛苦,沒有留下來打攪,從朱厚照寢帳退了出來,正要往中軍大帳行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定睛一看,卻是一身男裝的高寧氏。

「沈大人,妾身給您請安了。」

高寧氏身邊連個隨從都沒有帶,身上一襲藍色直裰,就像個文弱書生。

沈溪並非不知高寧氏隨軍出征,只是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面,他愣了一下,卻沒打算停下來跟高寧氏交談,直接繞過便走。

高寧氏在背後問道:「沈大人可有查看過陛下病情?」

「陛下病情不是很嚴重,只是普通風寒,太醫說喝點兒薑湯出一身汗就好……關於陛下病情,你最好還是問問太醫。」

沈溪說著繼續前行,高寧氏沒有勉強,目光中露出一抹深意。

沈溪心裡有些異樣,不知高寧氏隨軍出征是好事還是壞事,至少目前為止,這女人沒有在他背後使絆子,不過這個瘋狂的女人太過危險,稍不留意就會捅出個天大的漏子,有著昔日之鑒,沈溪不自覺便提高警惕。

到了中軍大帳外,只見張苑正叉腰站在那兒罵人,一副公鴨嗓太過難聽。

沈溪過去一問,才知道是自己的侍衛不認識這位司禮監大佬,說話間有所冒犯,當即一擺手,那侍衛如蒙大敕退下。

張苑惡狠狠地對沈溪道:「沈大人如此管教自己手下?」

沈溪道:「張公公最好不要到處招惹人,此番本家堂兄隨軍出征,張公公莫不是想驚擾到他?」

張苑一聽有些慌張,問道:「誰?你帶了五郎來么?」

沈溪搖頭:「乃是咱寧化沈家的長房長孫。」

張苑一聽,灰溜溜進了帳篷,在他看來,自己當太監這件事乃是給家族蒙羞的事情,寧肯讓家裡人以為他死了。

進到帳篷後張苑看了看,發現四下無人,這才以質問的語氣道:「沈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明明知道咱家……你還……」

沈溪一擺手:「乃是大房的意思,想讓大哥出來歷練一下,得點軍功……本來你是陛下身邊人,照面的機會很少,誰知會來這邊作那不速之客?」

張苑惱火地道:「難道咱家就不能來找你商議事情?也罷,看來以後在拜訪前,先派人來問清楚再說……哼,你此舉分明是給自個兒找麻煩!」

張苑生了一會兒悶氣,隨即才想到自己是來找沈溪說事。

但說的事情,本身就讓他火冒三丈,黑著臉發出質問:「沈大人可真會算計,咱家原本以為會留在京師監國,不想卻被陛下帶在身邊趕赴戰場……沈大人如此進言,對你可有什麼好處?」

沈溪反唇相譏:「先不說這件事並非我所為,就算真是我做的,恐怕也無可厚非吧?張公公的聲討,未免師出無名!」

「什麼亂七八糟的,說人話……到底是否你進言?」張苑急於求證。

沈溪斷然搖頭:「不是。」

「你……」

張苑顯然不相信,不過看沈溪的態度,又不像是騙他。

沈溪道:「站在我的角度,當然張公公還是隨軍出徵才好,你留在京城對我有何益?不過苦於一直沒機會跟陛下建言,而且以我的身份如此進諫,難免有僭越之嫌,智者不為也!所以陛下為何會有如此決定,張公公還是從自身找原因比較好。」

「你……你……」

張苑半天說不出話來,顯然是沈溪的回答打亂了他的節奏,良久後才氣呼呼地道:「不是你乾的?那是誰幹的?除了你還有誰迫切想讓咱家離開京城?」

沈溪搖頭苦笑,心底為這個政敵可憐,「這張苑真是個二百五,看起來精明,但涉及權謀就露拙,一點兒遠見卓識都沒有,你什麼都不知道卻跑我這來說這些,算幾個意思啊?」

沈溪搖搖頭:「我說張公公,你宮裡宮外樹敵可不在少數,難道你真的認為大傢伙兒都希望你留在京城?」

「不然呢?」

張苑瞪著沈溪,一臉不屑,不過心底倒是對沈溪所言表示認可,畢竟以沈溪的身份地位,做了也就做了,沒必要否認。

沈溪嘆道:「除了張公公自己,怕是沒人願意你留在京城。朝中文官不想你留,太后和外戚也不希望看到你,至於陛下,更不想讓你留在京城……你先別反駁,謝閣老正是因為你才被調到三邊,陛下當時雖然沒反應過來,但事後必然有所懷疑,留你在身邊,正好近距離觀察……這些都看不出來,居然好意思到我這裡找茬,也真是心大。」

張苑一臉猙獰之色:「你少危言聳聽!」

沈溪臉色間顯得非常無奈:「張公公,你我雖然不是盟友,但關係也斷不至於鬧得如此僵吧?問題就出在你反覆無常上……平心而論,你是打從心眼兒里跟我平等合作嗎?你分明是想效仿劉瑾,位極人臣,把我踩在你腳下!可以說,你跟我交惡,問題都出在你身上。」

「看在以往的情分,我才把實情相告,不然的話,我完全可以說這件事就是我做的,讓你在判斷上出現偏差,如此一來你連真正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張苑心情糟糕透了,仔細思索後,怔怔地望著沈溪,情不自禁問了一句:「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想讓咱家死?」

沈溪道:「我可沒想你死,到底我們骨子裡流的都是沈家的血,同室操戈的事情不屑為之!難道你就沒發現,自從你當上司禮監掌印後,我盡量不跟你正面起衝突?把你弄死,對我有何好處?」

「嗯?」

張苑一時間挑不出沈溪話里的毛病。

沈溪繼續道:「作為曾經的家人,有些事我想提醒你,千萬別目中無人,你以為自己可以面面俱到,但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有劉瑾倒台的先例,你應該做的不是耀武揚威,而是低調做人,越是如此你的權力越鞏固,否則就會步劉瑾後塵……就算你沒獨攬大權之心,也會有人提醒陛下小心防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

張苑冷笑不已:「少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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