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二十三章 敢諫

正如沈溪所料,張苑現在所在意的已不再是控制大臣對君王納諫,而是想辦法拉攏朝中大臣,黨同伐異。

僅憑几句讒言就把謝遷送出京城,張苑為此春風得意,認定前途就此一片光明。

「……謝老兒,沈家小兒,你們再有本事,不照樣被我張某人耍得團團轉?謝老兒恐怕一年半載回不來,經過西北之行折騰,就算回來也不會有精力應對朝事,到時候聽我的話還好,若不聽,利用你跟陛下的嫌隙,直接讓你乞骸骨。至於沈家小兒,念在你跟我關係不同,可外放為官,只要不留在京城打擾我就好……」

張苑打著如意算盤,半眯著眼,搖頭晃腦。

臧賢在旁看著張苑嘀咕個不停,不知他在說些什麼,忍不住道:「張公公,現在謝閣老的問題得到解決,不過沈大人……不好對付啊!他馬上就要領兵出征,如凱旋而歸,那時他的功勞大到無以復加,即便跟霍去病、李靖等名臣相比也絲毫不遜色,那時再想把他按下去,怕是不那麼容易。」

張苑冷笑不已:「沒聽說過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么?如果他得勝歸來,下一步就會為陛下猜忌,就算想全身而退也困難。」

臧賢苦著臉:「就怕陛下會對沈大人委以重任……畢竟陛下對朝事不關心,有人幫忙打理朝政,說不一定還求之不得呢。倒是張公公您……可能會有大麻煩……」

張苑本來自信滿滿,聞言瞬間變得非常頹喪,隨即因憤怒致面目扭曲。

「這倒是,那小子得勝歸來,肯定會拿咱家祭旗,他的性格咱家最了解,睚眥必報,誰開罪他,非糾纏到底不可!」張苑道。

臧賢心底不以為然,暗忖:「張公公說的是沈大人,還是自己?」

張苑道:「其實最好的結果,就是這次出征無功而返,陛下平安無恙,而沈之厚……管他死在哪兒,他立下大功滿朝大臣日子都不會好過,在這點上咱家跟謝老匹夫觀點倒是一致。」

臧賢問道:「要不……張公公您設法跟謝閣老聯繫一二?」

「聯繫你個大頭鬼!」

張苑罵罵咧咧,「這次謝老兒發配出京,就是咱家一力促成,好馬還不吃回頭草,難道要咱家跟他低頭不成?此事休得再提……陛下領兵在外,咱家會想辦法給姓沈的小子找麻煩,讓他不能把戰事順利進行下去……沈家小兒想得勝而歸,需朝野齊心合力,但咱家要讓他失敗,方式多著呢!」

……

……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張鶴齡跟張延齡回到京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點兵馬,為押運糧草做準備。

當然二人沒想過親自去邊關,就算要去,也不會提前出發,他們會在後面幾次運糧行動中選擇是否同行,最終會以正德皇帝的旨意為準。

張鶴齡終於鬆了口氣,雖然統調京營的大權沒有拿回來,但至少三千營已重新為他們控制,三月初十左右,已有大批糧草開始往宣府前線運送。

「……大哥,你說咱們這麼辛苦運糧,朝廷可給過什麼好處?別最後功勞都歸了旁人,咱們連口湯都喝不到。」

壽寧侯府內,兄弟倆坐下來喝酒,張延齡多喝幾杯後又開始發起牢騷來。

張鶴齡沒好氣地喝斥:「咱們好不容易把兵權拿回來,你還想怎麼著?難道你想上下其手,從中貪污一筆,進而導致戰事失利?」

「現在可不比從前,咱們是戴罪立功,任何細微的錯誤都會被人無限放大,若引發陛下反感,什麼都完了。」

「為今之計,只有把差事辦好,恢複以往的身份地位……這次全賴太后幫忙疏通,咱們得自覺點兒,以後可不能什麼都靠太后為咱們解決。」

張延齡不屑地道:「關太后什麼事?姐姐是讓謝於喬那老東西幫咱們,但現在謝於喬已失勢,發配離京,現在京城已變天,張苑分明是第二個劉瑾,想當初他在咱面前跟條狗一樣……你看看,現在狗混的都比咱們好。」

「胡說八道,這種話你也敢亂說?你的意思是咱們現在連條狗都不如?」張鶴齡今天心情不錯也忍不住多喝了幾杯,聞言脫口罵道。

張延齡扁扁嘴,喝了幾口酒,又忍不住道:「大哥,咱們只管把糧食運到前線,難道什麼都不做?小弟看來,如果只是按部就班運糧,那咱們兄弟想立功丁點兒機會都沒有,純屬給他人做嫁衣裳……」

張鶴齡瞪眼道:「本來功勞就跟你我無關,難道你還想上戰場拼殺?」

「就算不上陣殺敵,也該委託給咱們什麼差事,比如守城之類的……只需要安心守在後方,等戰事結束,功勞唾手可得,以咱們國舅的身份,論功行賞時還不得排在前面?」張延齡分析道。

張鶴齡當即否決:「別老想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邊塞沒一處安穩,若讓韃子知道咱們兄弟在哪座城塞,肯定會被重點『關照』,到時候很有可能會搭進去一條命,遠不如留在京城來得安穩……」

「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爭取留守京畿要地,如果前方戰局有什麼不利的變化,那時我們兄弟的地位就會突顯……」

「嘶!」

張延齡忍不住吸了口氣,驚喜地道,「還是大哥考慮周詳,咱兄弟現在不是失勢么?最好再來個京師保衛戰,那時陛下不在京城,京畿所有兵馬都要聽從咱們兄弟調遣,姐姐出來統領全局,如果陛下出個什麼意外,沒有皇嗣繼承,咱們兄弟……」

張鶴齡抄起茶杯,直接擲到張延齡腦門兒上,破口大罵:「管好你那張臭嘴,少做春秋大夢,免得為我張家引來殺身之禍!」

……

……

三月十五。

沈溪已啟程回京,從河間府到京城,以快馬行進,兩天便能抵達。

沈溪不想在路上耽擱,出征前他還想跟自己的妻兒老小多團聚幾天,畢竟未來半年多甚至一年時間要在西北苦寒之地渡過,這次他不打算帶女眷,畢竟戰地辛苦不是普通婦人能承受。

三月十六,夜。

沈溪順利抵達涿州,來日就可以進京城。

沈溪沒有選擇住在城外,現在他身邊除了胡璉、王陵之、馬九等少數隨從,便只有兩百人的親衛隊……其餘人馬已在霸州分兵,一部分走新城、易州到紫荊關,另一部分沿北運河北上,抵達通州後繼續往居庸關而去,故沈溪可以安然下榻城中官驛。

當天雖然有地方官府的人前來拜訪,但被沈溪拒絕,胡璉作為山東巡撫卻沒免除客套的官員聯誼,當天去了涿州縣衙,參加宴請……從某種程度而言,胡璉算是代表沈溪去的,至於沈溪本人則留在驛館,整理這幾天得到的情報。

謝遷的行蹤,以及京城內外各方反應,都是關注的重心,還有一件事沈溪也非常在乎,那就是糧草輜重的調動情況,以沈溪觀察,張氏兄弟在督辦糧草上沒有想像中那麼盡心儘力。

「……現在我在朝中的阻力不小,除了提防有人效法謝老兒站出來阻止戰爭,跟我作對外,還得應對各方的明槍暗箭……就算支持開戰的人也跟我不是一條心,他們各懷鬼胎,想藉助戰爭為自己撈取足夠的利益……」

沈溪發現自己做人很失敗,一心想在這時代干點兒實事,扭轉大明頹勢,改善民生,結果卻是大部分人都不理解,把他當成政敵對待。

沈溪理了下頭緒:「歸根結底,還是我太過年輕,做事鋒芒畢露……這世道最推崇的就是中庸之道,而恰恰我也想保持低調,內心卻不甘於平凡,以至於我做事不為人理解。」

想到這裡,沈溪心裡稍微寬慰些。

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才遭來這麼多反對聲音,而是因為表現太突出,才會引發那麼多人嫉妒。不知不覺間他已成為一個標杆,別人都想通過打壓他來獲得聲望和地位的提升,就連曾經提拔過他的謝遷也不能免俗。

「誰都不願意失去權力,只是人們不願意承認罷了,他們的目的其實還是執掌大權,誰不想站在舞台中央?誰想被人制約?」

沈溪苦笑著站起來,信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遠處天空中高懸的明月,一種難言的悲傷湧來,孤獨感更為強烈。

……

……

沈溪回京之際,京城備戰工作也在緊鑼密鼓進行,不過這不關朱厚照的事情,他正忙著吃喝玩樂。

對朱厚照來說,離開京城很可能會有一段時間不能如此恣意妄為,所以很珍惜當下,這幾天除了回宮參加一次朝議,還有在殿試考場露個面外,其餘時間都留在豹房,就連新進士的朝賀,他都沒出席。

而朱厚照給出的理由很簡單,馬上他就要領兵出征,作為君王事務繁忙,根本無暇分心。

沒時間顧及新科進士,但朱厚照卻有時間去看顧豹房內形形色色的女人,這兩天因蘇通和鄭謙剛到上林苑監履職,新官上任需要到京城周邊實地考察,朱厚照也就沒出豹房自討沒趣。

不過朱厚照已準備好了,要把蘇通和鄭謙帶在身邊,一起前往邊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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