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一十章 當官很容易

沈溪回了趟京城,卻沒有進家門。

事情也是在一天後,也即二月二十才為沈家人所知,還是通過馬九和小玉夫妻轉告……馬九被准允回家省親,小玉旁敲側擊問出沈溪曾回城之事。

小玉本未想過消息會泄露出去,但奈何她把情況告之謝韻兒後,很快便在沈家傳開,連周氏也知道沈溪出城後又回城,氣得不輕。

周氏帶著一雙兒女上門,到兒媳也就是謝韻兒面前說閑話:「……憨娃兒愈發不像話了,回城也不到家裡看看?他不惦記爹娘,總該惦記妻兒老小吧?還是說他帶了兩個出去,便覺得剩下的不重要了……」

周氏想跟兒媳找尋同命相連的感覺,所以憤怒只針對沈溪,不是針對謝韻兒。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她和謝韻兒都是被沈溪冷落的可憐人。

謝韻兒沒好氣地道:「娘,你瞎想什麼呢?老爺在外一定有重要事情處理,而且他現在身體不太好,回不回來有什麼關係?家裡沒什麼事情,老爺不是還派人回來問過家裡的情況了么?」

「派人回來,是小玉無意泄露的吧?」周氏的目光找尋小玉的身影,卻沒有任何發現,顯然有意避開了。

謝韻兒道:「不是小玉,老爺確實專門派人回來問過……您想啊,家裡如果有事,難道他會不知?娘,你別太操心了,過段時間他自然就會回來。」

周氏不滿地道:「你這一句一個老爺,娘聽了心裡不舒坦,他年歲才多大就稱老爺?還是稱呼憨娃兒,要不你叫他夫君或者相公都行……咱娘兒倆還見外嗎?」

謝韻兒搖頭:「家裡規矩是怎樣便怎樣,娘不妨先回去,有事情兒媳會跟您說。」謝韻兒不太想接待周氏,如今沈溪不在家,婆媳間明爭暗鬥,周氏看起來潑辣,但她要對付謝韻兒並不容易。

如果謝韻兒是那種潑辣罵街的性格,周氏倒能舒心些,大不了對著吵,然後就有分出個結果。可這位沈家的女主人根本沒那麼大的脾氣,就算有也會藏著掖著,如此一來周氏難以找到謝韻兒痛腳,再加上還得巴結兒媳讓其輔佐自己兒子,以至於周氏的潑辣對謝韻兒完全無效。

「不走不走,今天咱娘兒倆坐下來好好說說,成天在家帶孩子,煩透了,兩個小傢伙一點兒都不讓人省心……」

周氏耍賴一般找來凳子,坐到了謝韻兒對面,準備好好訴一下苦。

謝韻兒沒有勉強,問道:「娘若是覺得小叔和小姑不好帶,不妨留在這裡,娘自行回去便可,兒媳幫您帶幾天。」

周氏愁眉苦臉道:「也不完全是因為兩個熊孩子,還有他大伯大娘,這兩位一到京城就給為娘找麻煩,你不知道他們現在每過幾天就會到我那裡,說是要給老大安排差事,他們也不想想他兒子是什麼德性,連個秀才都考不上,能做什麼大事?也就是給人當帳房的命……」

不知不覺,周氏開始數落起沈家人來,尤其是曾經欺負過她的大房中人,更是讓她看不過眼。

以前大房留在寧化,隔得老遠,見不著人,周氏自然而然沒什麼煩擾,但現在情況不同,寧化沈家已是過去式,沈家各房全都搬到京城來了,謝韻兒對大家族的事情管得很少,基本都是由周氏出面協調,讓周氏遭遇許多煩心事。

謝韻兒道:「老爺說過會給幾位叔伯安排差事,不過年後這些天,老爺要麼養傷,要麼忙於公務,根本沒騰出手來,等忙過這段時間吧,總不至於讓沈家人去軍中效力!老爺近來一直都忙著打理軍中事務,需要的全是有這方面特長的人……」

周氏沒好氣地道:「最好讓家裡那些好吃懶做的傢伙充軍,累死他們,才知道吾兒做事沒他們想像的那麼容易……他們以為憨娃兒在衙門天天吃香喝辣,卻不知為朝事東奔西走,這沒考學時經常能見到爹娘,中狀元後,娘想見他一面都難,這世道也是不公!」

謝韻兒微笑道:「總歸有得有失,娘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天下誰不羨慕娘,能生出狀元郎來,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誰稀罕他們的羨慕,娘只要一個能守在身邊,有孝心且懂事聽話的好孩子,但也別跟他弟弟一樣沒本事,整一個窩囊廢。」周氏仍舊在罵,這次沈運遭殃了,「也是他大哥鬧的,鄰里都說他大哥把弟弟的聰明給搶走了,不然一個娘生的,怎麼相差這麼大?一個能中狀元,人中龍鳳,另一個卻是條蟲!」

謝韻兒不由莞爾,她聽出來了,周氏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一邊說不要求兒子有多大成就,一邊卻嫌棄二兒子不夠機靈。

謝韻兒心想:「就算要怪有人把十郎的聰明才智搶走,也不該怪到相公頭上,一起出生的亦兒不是責任更大?」

雖然謝韻兒心中有不同想法,但在周氏面前,她不會反駁,因為她聽出來了,周氏嘴裡全都是牢騷,主動搭話引發對方興趣那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作為一個賢妻良母,謝韻兒懂得如何當一個好兒媳,刻意避免點燃周氏這個炸藥桶,在處理家務事上基本能做到遊刃有餘,她仁智賢明,貞順節義,讓周氏找不到發作的機會。

「娘,時候不早,一起吃頓便飯吧,老爺不在家,我和小文每天沒什麼事情做,有娘在也熱鬧一些。」謝韻兒笑道。

「不是有娘熱鬧,而是多了兩個熊孩子,想清靜也難,唉!如果亦兒是男娃就好了,她那股機靈勁,什麼東西一學就會,跟她大哥一個樣……倒是她弟弟……唉!」周氏說到後面,又開始唉聲嘆氣起來。

……

……

飯飽後,沈亦兒拉著沈運出去玩,尹文因為懷孕要回屋養胎,只有謝韻兒和周氏留在後堂休息。

就算謝韻兒是沈溪的正妻,一家主母,但為了保持良好的生活習慣,同時為打發寂寞,也會做一些刺繡。午飯後她通常不睡午覺,而是留在後堂做刺繡。

周氏在旁看了一會兒,不時指點,最後感慨地道:「娘年輕那會兒,綉活也很好,十里八村誰不知道?真是便宜憨娃兒那不爭氣的老爹了。」

謝韻兒笑道:「娘年輕時必定風華絕代。」

「那當然。」

周氏顯得很自豪,「咱認識那會兒也不老嘛,你應該知道,這才過了幾年事情就大變樣,故人不在了,生活環境變好了,以前就在鄉村裡起早貪黑過日子,現在居然夜裡能點上幾座燭台,把家裡照得透亮……嘖嘖,換作十多年前,誰能想到呢?」

謝韻兒臉上的笑容略微黯淡,因為周氏提到故人,她不自覺便想起曾經跟她們親密如姐妹相互提攜的惠娘。

周氏道:「日子好過了,可事情也多了,憨娃兒還不能時常回家,你說他若是不當什麼朝官,做個清貴的公侯,是不是每天都能留在府上?」

「娘,這些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謝韻兒提醒道,「按照《大明律》,凡文官非有大功勛者不得封侯。老爺作為文官一員,必須謹言慎行,否則就是僭越,會被人彈劾,丟官去職。文官通常只能當什麼少傅、太傅,或者掛什麼上柱國尊號……都不能世襲。」

「有這麼嚴重?沒事,我也就說說罷了,你別太往心裡去……不過你不也說了嗎?只要建立功勛便不在此例,如果憨娃兒領軍打贏韃子,出將入相,剷除大明宿敵,不就有機會封侯了?呵呵。」

周氏現在也知道收斂了,得罪皇帝之後,她明白有個當大官的兒子不盡都是好事,不能跟以前一樣隨便撒潑,因為指不定府上來個什麼人就是皇帝王爺。

謝韻兒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對了,之前不是說六叔那邊有消息了么?這次會試,他可有主動跟家裡聯絡?」

周氏搖頭:「沒見到人,四房還在找,誰知道去哪兒了?不過有福建舉子說看到他進了考場……想來也是,想六郎寒窗苦讀十數載,不考進士還能做何?難道去當個教書先生?舉人可都是官老爺,咱一門出兩個官老爺,旁人那叫一個羨慕……」

周氏廢話很多,謝韻兒沒太往心裡去,不過關於六郎沈運的事情她大概也明白了,那就是至今仍舊沒回沈家。

至於沈運是否知道沈家闔家到了京城不得而知,以沈家費盡心思找尋都不得,甚至連沈溪都不知行蹤,謝韻兒就明白沈運是有意躲避。

謝韻兒心道:「看來相公說的對,六叔這個人好勝心太強,應該不想受相公恩惠,想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上榜……但這年頭要考進士談何容易,難道一天不中,就一天不跟家裡人往來?他在外求學,從未考慮子嗣傳承,這算怎麼個說法?」

周氏道:「別人家裡的事情咱們不摻和,好兒媳,你可要把家事處置好,咱沈家要多添幾個男丁才行,你看為娘我都有兩個兒子,你們到現在還沒給他生下第二個兒子,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如果不行的話只能讓他多納妾,不是還有曦兒么,府上丫頭片子不有的是?她們沒一個能影響你正妻的位置……」

謝韻兒面色大囧:「娘,您在說什麼呢,兒媳知道分寸,不用您說也知道為沈家香火興旺做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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