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後,沈溪沒有回兵部衙門,而是到了城西的雅緻小院。
一個時辰後,雲柳趕了過來,把調查到的最新消息告知沈溪。
「……以卑職所查,建昌侯把他劫掠來的女子全部送到京城南面三里河一處宅子,派有士兵守護,至於牢房那邊,聽說已有人被害,有的已定死罪,秘密處決……」
雲柳說話時,暗中觀察沈溪的反應,見沈溪神色凝重,頓時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沈溪沉聲道:「雖然知道外戚無法無天,但為惡如此之烈,還是讓人出乎意料。對了,壽寧侯現在人在何處?他府上可有人前去拜訪?」
雲柳回道:「戴公公出宮後,第一時間去見了壽寧侯,然後才去謝府見謝閣老,之後便匆匆返回紫禁城。沒過多久建昌侯便趕到壽寧侯府,在裡面待了差不多一刻鐘,匆匆歸家,很快建昌侯一個心腹手下從宅子出來,先是到城東的智化寺見過什麼人,然後到了崇文門附近的船板衚衕,那裡有京營的一個草場,似乎在召集人手!」
沈溪嘆了口氣:「明擺著的事情,分明是要利用夜幕做掩護,準備殺人滅口!恐怕天一黑他們就要出城!」
雲柳擔憂地道:「這正是卑職擔心的地方……現在事情鬧大,連太后和陛下都開始過問,料想建昌侯再膽大妄為,此時也已心虛,開始著手消滅人證物證……物證他不太容易馬上清除,但人證……只要沒有了活口,對他就沒有多少威脅。」
沈溪抬頭看著雲柳:「既然誰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張氏兄弟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麼做才是最佳選擇。建昌侯這人囂張跋扈衝動易怒,相對好對付,壽寧侯卻沉穩內斂,算是個狠角色,而且這次太后已派人過去傳話,他們知道事情不好收場,殺人滅口正當時……」
「大人,不知該如何化解?」雲柳問道。
沈溪想了下,道:「牢里那些無辜百姓,很容易處理,只需把牢門關死,然後放上一把火,什麼都沒了。至於那些女人,本就是驚弓之鳥,殺掉更不是難事……只是我有些看不懂,張延齡憑什麼覺得一個活口都留不下?他到底準備要殺多少人才肯罷休?」
雲柳沒法回答,沈溪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她更不會隨便發表見解。
沈溪再嘆息一聲:「也罷,現在你立即去做一件事,關押在南郊三里河那個宅子里的女人,由你負責營救,把人救出來後,立刻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找機會送進城裡來……你去吧。」
「大人,那關押百姓的大興縣衙那邊……」雲柳道。
沈溪一擺手:「自然是我親自去,我乃負責查案的欽差,帶人找上門去無可厚非……放心吧,我一直派人盯著那邊,你不用太擔心。」
雲柳馬上明白,其實不止她一個人幫沈溪查案,沈溪還委派有其他人。
「是!」
雲柳領命而去。
眼看就要天黑,沈溪心裡有些煩躁,喝了幾杯茶仍舊無法讓自己心境平復下來。
「這次事情太大,牽涉到的受害者起碼上百人,實在難以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如果這次事情辦不好,或許我就要不容於朝堂,落得慘淡收場。」
面對巨大的壓力,他突然想起來這院子後邊的西廂房還住著一個人,心裡有了一絲遐思。
這個人便是馬昂的妹妹。
自從馬昂把人送來,這女人就一直住在西廂,她的身份已確定,就是沈溪養在外宅的女人。
西廂雖然不大,但還是有四個丫鬟照料日常起居,沈溪進院子後一揮手,所有丫鬟都自覺地退下,給了沈溪和馬氏女一個單獨相處的空間。
沈溪進到房內,馬氏女正在收拾衣服,聽到腳步聲轉頭一看,發現是沈溪,趕緊上前見禮,動作簡單麻利。
沈溪看了看鋪了一床的紅紅綠綠:「這是作何?」
女子回道:「家中帶來的衣物不多,小女子需要勤快換洗才能支應過來……入冬後衣服不太容易晾曬,好不容易幹了,小女子正在收拾,唐突了大人。」
「嗯。」
沈溪微微點頭,面對眼前女子,他的心情輕鬆許多,不需要考慮世俗的成見,也不需要為自己是否要佔有這女人而煩憂。
沈溪坐下,隨即那女子過來為沈溪奉茶。
美人在側,馨香陣陣,沈溪緊繃著的心神逐漸鬆弛下來。
馬氏女看到沈溪不緊不慢飲下茶水,不由粉面飛霞,略顯羞赧地道:「不知大人會來,小女子未提前做準備,不僅沒有沐浴更衣,甚至連茶水都已寡淡無味……要不要小女子去廚房為大人沏一壺新茶?」
「不必了。」
沈溪態度非常隨和,擺擺手道,「本官只是過來坐坐,順便喝杯茶,問問你在這裡住得是否習慣。」
要是其他人如此言行,定會被認為是偽君子,美人都已送到嘴邊,就是不安心享用,還拿出一種雲淡風輕的閑適態度說話。可換作是沈溪,卻不會有這種想法,因沈溪表現出來的真誠豁達,是普通人無法企及的,馬氏女心想:
「為何沈大人說出這樣的話,我就打從心眼兒里信服呢?總感覺,他面對任何事都可以做到心若止水,泰然處之,好像是否得到我,在他看來都無關緊要……唉,或許只能慢慢相處,等水到渠成,才能成就好事……」
女子為沈溪奉茶後,一直站在那兒,神色尷尬。
沈溪一伸手:「坐吧。」
這次馬氏女沒有再犯上一回的錯誤,沒有主動往沈溪懷裡鑽,直接坐到沈溪旁邊的椅子上,這樣既方便為沈溪斟茶,也給了沈溪足夠得到她的距離……只要沈溪一伸手,就可以攬美入懷。
但沈溪並沒有這麼做。
沈溪道:「本官已經跟你兄長說過,暫時讓他在五軍都督府掛職候缺,來年大軍出塞,本官會對他提拔重用。」
女子神色釋然,沈溪這話似乎是向他說明,交易已經完成。她好像看穿了自己未來的命運,站起身來,欠身一禮:「小女子謝過沈大人大恩大德。」
「這可不算什麼恩德。」
沈溪搖頭道,「畢竟是有交換條件的,那就是你……」
女子聽了心裡惶恐,暗自琢磨開了:「難道大人是暗示我主動一些?」
「坐吧。」
沈溪又說了一句。
女子重新坐下,目光落到沈溪身上,只見面前的少年溫潤如玉,悠閑地飲著茶,儒雅的氣息撲面而至,不由芳心暗動。
沈溪突然打破沉默,問道:「這幾日你在此處住得可還習慣?」
「嗯。」女子微微點頭。
沈溪道:「一直忘記問你了,你的名字是什麼?」
女子聽沈溪問及自己閨名,心情七上八下,恭敬回道:「小女子閨名一個憐,憐憫之意,乃兄長所起。」
「馬憐?」
沈溪笑了笑,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倒是個別緻的名字。」
馬憐道:「若大人不喜歡,可以為小女子賜名……如今小女子侍奉大人,為奴為婢,未來生死榮辱也全繫於大人一身,名字自然應由大人定奪。」
沈溪搖頭道:「你本來就有名字,怎可輕易改變?其實這名字挺好的,悅耳不說,還很有辨識度,讓人過耳難忘……你這幾日住在此處可還習慣啊?」
馬憐對沈溪突然生出的熱情有些不太適應,螓首微頷,道:「小女子初來乍到,住得確實不那麼習慣,這裡就好像個鐵籠,而小女子就是那籠中鳥,怎麼都飛不出去,見不到外面的人,影單影只,人生失去希望,就如同坐牢一樣。」
沈溪不由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心裡暗嘆:「怪不得這女人能在史書上留名,看來她確實有一定頭腦和見識,談吐不凡……朱厚照最喜歡這種個性鮮明且姿色過人的女人。」
沈溪問道:「你讀過書?」
「是。」
馬憐回答得很直接,「小女子自小讀書,不但學過女學,還學過四書五經,對於許多番邦語言也有所涉獵……父親早年間曾跟胡人通商,久了自然而然便能說上幾句,小女子承襲了父親這方面的能力。」
沈溪這才明白過來。
本來他對一個女人懂番邦語言不太理解,這世道,連他這個自認博學多才的人,對於梵文和西域、草原上的文字也看不懂,更別說是一個足不出戶的女人。
沈溪點頭道:「看來你家裡,把你當作商業繼承人來培養。」
沈溪這話屬於有感而發,但馬憐卻一臉茫然。這時代,女人無法成為家產的繼承人,沈溪的話已經超出了這個時代,不為人理解。
沈溪道:「你既然在這裡住得不習慣,那回頭本官就給你換個地方,且准允你出門,到外面去看看……不過會有一定限制。」
「謝大人恩典。」
馬憐道,「小女子並非不知好歹之人,若離開宅院會讓大人為難,小女子寧可留在府中做一些事情打發寂寥……只是,小女子跟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