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五章 同流合污

「好,好啊。」

聽到沈溪介紹朝廷即將出台的優惠政策,周胖子非常高興。

明朝中前期,戶籍管理極為嚴格,農民被牢牢地拴在土地上。在一條鞭法實施前,百姓繳納賦稅一律是用糧食,但實際上很多農民已沒有土地,只能租種別人的土地生產糧食來繳納賦稅,造就了地主食利階層。

而大明承平百年,人口不知翻了幾倍,農村出現大量富餘勞動力,不得不鋌而走險進城打雜工和成為手工業者,沈溪的父親沈明鈞當初便是到寧化縣城打零工,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破壞了大明的戶籍制度,是一種違法行為,只不過地方官府不追究罷了。

那些進城打工的人,每年因為糧食稅賦問題,要多花許多冤枉錢。

而沈溪對此制度進行改革,解放勞動力,可以極大地促進手工業和原始工業發展。

周胖子出身社會底層,自然明白手下那幫人每年因繳納賦稅不得不購買糧食,飽受官府欺壓,還有人因抗拒服徭役而坐牢,苦不堪言。

沈溪道:「如果那些商賈願意主動納捐的話,有何訴求都可以由你轉告,匯總到本官這裡……有時間的話,本官想見見京師內各主要商會的代表,跟他們坐下來談談籌募軍餉之事。」

周胖子面帶期待:「那京城士紳……」

「不經商的士紳,多半是大地主,他們跟你沒關係,這些人本官會另行接見,你不必過問,也沒資格過問!」沈溪冷聲道。

周胖子本想跟京師士紳聯絡,這些人多半是詩書傳家,家裡有人做官,擁有的資源比他多許多,周胖子不敢輕易得罪。

見沈溪不允,周胖子也沒有表現得太過失望,單純只是跟京師各大商會聯絡,已讓他賺不少。

「大人,小人一定幫您把事情做好。」周胖子拍著胸脯表態。

沈溪笑著搖搖頭:「你獨自前去恐怕不行,回頭本官會派人跟你同行,他將代表本官做事。」

「啊!?」

周胖子沒料到,沈溪居然會派人監督。

沈溪頓時板起臉來,大聲喝問:「周當家不會有意見吧?」

「不……不敢,不敢哪!」周胖子趕緊聲明。

沈溪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派去的人,只是為了更好地把本官的意思傳到,若是周當家趁機中飽私囊,也會告知本官……周當家可要保護好此人,若他有什麼三長兩短,那你……」

「小人就是拚死也要保護好大人派去的使者。」周胖子舉手發誓。

沈溪點了點頭,似乎對周胖子的表現很滿意,隨即轉過頭向雲柳擺擺手:「你差人去叫彭兄弟過來一趟,本官打算讓彭兄弟當這中間人,很多事本官不能親自出面,只能請人做代表……最後跟商賈談判時我才會出現!」

……

……

周胖子離開後,雲柳派去的人帶著彭余到了茶樓。

彭余幫忙找到隨安後就通過沈溪運作,從御馬監調到工部,掛了個營繕所所副的正八品職司,同時又在東廠得了個掌班的差事,方便行事,但實際上他和雲柳一樣,只需聽從沈溪命令即可。

「……彭兄弟,這次麻煩你到城南周當家手下當幾天差,你放心,周當家跟我算是舊識,這次他會維護你的安全,平時也會好酒好菜招待,你過去後,只管按照我的吩咐,監視好這個人,順帶把我交代的事情傳達到並監督執行……」

彭余是第一次以下屬的身份為沈溪做事,顯得無比熱切:「大人請放心,小人定能把事情處置好。」

沈溪微笑著點頭,表示對彭余的讚許,道:「你的任務並不重,每天不過是吃吃喝喝,再就是把你看到的、聽到的通過特殊渠道告知我……你要始終牢記自己的使命,不能被周當家腐蝕拉攏,這個人可不是一般的商賈,而是手眼通天的豪強,手下養著上百號亡命之徒。」

「小人知道,以前曾跟他打過幾次交道,這個人確實不簡單。」彭余對周胖子居然有所了解。

沈溪微微頷首,見把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便叫人來送彭余到周胖子那兒。

彭餘下樓後,雲柳請示道:「大人,您是不是不相信那個姓周的?」

沈溪沒有回答,眉頭緊皺,好似在思索什麼,半晌後,他突然抬頭看向雲柳,問道:「雲柳,你覺得你乾娘有幾分可信?」

「大人的意思,卑職不是很明白。」

雲柳有些詫異,凝眉思索一番,才看著沈溪鄭重地說道,「乾娘說願意為大人效死命,但她心意究竟如何……卑職不好評價。」

沈溪搖了搖頭:「不想就連你這個乾女兒也對她產生一定戒心,她行事一向隨波逐流,或者說是牆頭草,今日誰得勢,她就站在誰那邊……不過現在我也算是能給她依靠的人,讓她幫忙做一些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卑職不知該如何說。」

雲柳低下頭,顯得很謹慎,似乎不願意麵對玉娘的一切。

沈溪仰頭嘆息:「既如此,關於對你乾娘的調用,暫時先放到一邊吧……先讓周胖子投石問路,籌措軍費不用急於一時,距離明年開年還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做買賣的人把一切事都看成利益交換,不給他們利益,怎能讓他們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貢獻出來?」

「大人,姓周的那邊,是否需要派人打入他們內部?」雲柳請示道。

「按照你的想法實施吧。」

沈溪道,「我不想過多干涉你做事,這次工商稅改革和提請朝廷調撥軍費兩件事都沒獲得朝廷批准,只能靠我摸索解決,我這會兒也是心煩意亂……你多幫幫我,很多事自行做主,不必前來請示,我相信你能處置好!」

雲柳恭敬行禮,但沒有表態,因為她對自己並不是那麼自信。

沈溪擺了擺手,雲柳轉身退下。

此後沈溪便留在茶樓,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才離開。

……

……

謝遷得知沈溪出宮後,最關心的便是朱厚照是否會越過內閣和司禮監,自行其是,破壞大明既定的規則。

等他帶著何鑒去問詢翰林院的人,甚至想方設法從宮裡獲取「內幕消息」,仍舊沒有得到答案。

「……於喬,之厚面聖不久便出宮,顯然未與陛下深入商談……此後陛下也未對司禮監和翰苑下諭旨,甚至連內閣也未獲通知,莫非事情就此打住了?」何鑒想調和謝遷跟沈溪間的矛盾,儘可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謝遷惱火地反問:「你覺得這可能嗎?」

何鑒沒多言,謝遷仍舊不想就此善罷甘休,帶著何鑒回長安街小院,準備商量對策。兩人剛到地方,便見小院門口有馬車駐留,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個人很熟悉,正是之前在朝堂上見過的司禮監掌印張苑。

「張公公?」

謝遷見到張苑不由一驚。

照理說內廷官員和朝臣間不能過於親近,之前張苑私下前來拜訪已經是犯禁的事情,但因當時是深夜密會,謝遷沒覺得怎樣,但現在張苑卻是光天化日之下登門,讓他心裡一緊,感覺一種莫名的危機。

何鑒見此情形非常尷尬,問道:「於喬,你這是……」

謝遷不敢讓何鑒知道他跟張苑之間有私下來往,故作鎮定道:「何尚書,今日便跟你商議到這裡,我過去會會張公公,或許他要傳達陛下的旨意。」

何鑒這才想起,謝遷是內閣首輔,張苑則是與之有工作交接的司禮監掌印,此番很可能是奉皇命而來,心下釋然:「於喬識大體,應該不至於在某些事上明知故犯。」

「那在下告辭了。」

何鑒並不想深究張苑來見謝遷究竟是為了什麼,巴不得早點兒離開,避開一切麻煩。對他這樣的老臣來說,抱著的完全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心態,並不認為沈溪上位是什麼壞事,對所有人都保持謙和的態度。

謝遷送何鑒乘轎離開,這才過去跟張苑見面,然後問道:「張公公有什麼要緊事么?」

「正是,進內說話吧。」

張苑一上來就不像是說公事,行跡鬼祟,下意識地要避著人。

儘管謝遷內心滿是憂慮,但還是先行一步進了院門,張苑跟著走了進去。

等張苑進到院子,謝遷回身親自把院門關上,然後看向張苑,正色提醒:「張公公,有些事還是要避諱些才好,你乃內臣之首,晴天朗日出宮來見朝臣,若讓陛下知曉,對公公的前程怕是會有影響。」

張苑對於宮廷規矩不是那麼明白,不過就算知道,以他現在張狂自大的心態也會置之不理,他覺得當初劉瑾做事那麼極端,我只是出宮來見個首輔大臣怎麼了?

張苑道:「謝閣老多慮了……咱家來見你,是跟你說一件事,也是咱家剛剛聽說的,沈尚書奏請的關於增設工商稅和來年加大向兵部調撥軍資的事情……已經壓了下來,暫時不會再提請了。」

「嗯!?」

謝遷瞪大昏花的老眼,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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