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 舊案舊人

沈溪到劉府來只是看看,沒打算做什麼。

監督完查抄劉府之事,沈溪還要考慮讓誰出來負責工商稅這一攤子,由於手下人才匱乏,一時間他實在找不到好人選。

就在沈溪出府,準備乘馬車離開時,遠處一個看上去有幾分眼熟之人,恭敬地朝他作揖。

「王將軍先帶人回去,不想在此地竟見到一位故人,我得留下來招呼一二。」沈溪向隨侍身後的王陵之吩咐道。

「哦。」

王陵之隨口應了一聲,警惕地向四周打量一番,這才帶人離開,不過還是為沈溪留下了幾名親兵。

等人走後,沈溪往那招呼的人跟前走了過去,沿途不時有宮中內侍向他行禮。

沈溪擺擺手:「你等去做事,不用管我……」

人群散去,只剩下一人,那人臉上帶著謙卑的笑容:「給沈大人您請安了。」此人正是曾經幫助沈溪把惠娘從刑部大牢救出來的彭余。

沈溪點點頭,讓彭余跟著自己走到街角僻靜處,才重新打量對方,道:「彭兄弟還在御馬監做事?」

彭余微笑著點頭:「正是。」

沈溪道:「本以為你已回戶部衙門,或者另外尋了差事……你不是說不想留在宮裡面,怕招惹禍事么?」

彭余有些尷尬,笑容僵住了。當初他對沈溪說,賺上一筆銀子後就會上下活動,力爭早日離開御馬監,回戶部去當差,誰知幾年過去,還留在宮中,意味著彭余很可能沒找到門路,又或者是主動留在宮裡。

彭余解釋道:「沈大人或許有所不知,內廷的事情雖然不好乾,但久了卻發現,比在戶部當差可以賺更多銀子,小人權衡再三,也就留了下來。主要還是考慮到手頭不那麼寬裕,若是全部花銷出去,將來出了什麼事,沒錢打點不是更麻煩?」

「哦。」

沈溪聞言不由一笑。

他明白彭余的意思,以前不想在御馬監當差,主要怕做錯事被人閹了當太監,但在有沈溪給的銀子後,做事便有了底氣,繼續留在御馬監撈錢。

沈溪道:「當初本官答應過你,只要本官開衙辦事,便會招納你過來當差,不知彭兄弟是否還有意?」

「豈敢,豈敢!」

彭餘一驚不老小,如果沈溪只是個普通官員,他倒是敢應承下來,但現在他卻感覺背心一涼,恐懼得渾身顫抖起來……他在御馬監做事,清楚沈溪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如何,很可能會為了當初的事情殺人滅口。

自己沒出現在沈溪面前出現還好,現在鬼迷心竅居然跟沈溪相認,很可能是禍事降臨,而非什麼福氣。

沈溪看出彭余掩飾不住的緊張,笑了笑道:「以你我的交情,實在沒必要太過拘謹,本官跟你認真說事……走吧,找個地方坐下來喝兩杯,正好本官腹中飢餓,不知附近可有好的地方介紹?」

說到吃喝,彭余精神一振,道:「沈大人可問對人了,小人這輩子沒什麼愛好,就喜歡吃點喝點,這京城內吃喝的去處,小人沒有不知道的。沈大人,請!」

……

……

彭余的確是個京城通。

他在前帶路,沈溪領著幾名親兵跟在後面,很快到了一處酒肆。彭余跟掌柜似乎很熟悉,招呼一聲便上到二樓雅間,入內後彭余請沈溪坐在了上首位,然後親自拿起茶壺,為沈溪斟上茶,言語間異常恭敬。

「……小人卑賤,本無資格跟沈大人同席,大人實在是太過抬舉小人了……」

沈溪笑著喝下彭余敬上的茶水,道:「這裡沒什麼大人小人,當初你幫我做事,也算是盡心儘力,我感激你還來不及,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說著,沈溪就要為彭余倒茶水。

彭余嚇得差點兒癱坐在地,趕緊推辭:「大人,萬萬使不得。」

沈溪看彭余誠惶誠恐的態度,立即明白過來,自己越是保持和善的態度,對方就越擔心會出事。畢竟堂堂兵部尚書,皇帝身邊的寵臣,見到彭余這種小人物,不需拿正眼去瞧,更別說是斟茶遞水。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沈溪沒有堅持,讓彭余坐下,問道:「彭兄弟近來買賣做得如何了?」

彭余怔了怔,隨即意識到沈溪所說「買賣」是什麼,要是被朝廷查出來,嚴格來講他的所作所為是要被殺頭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以沈溪尊貴至極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刻意栽贓陷害,僅僅是他平時所犯罪行,就足夠殺頭。

彭余連頭都不敢抬,唯唯諾諾:「還好,還好。」

沈溪笑道:「怎麼個好法,一年進賬不少吧?」

彭余心道:「難不成沈大人是想把以前支付的銀子收回?可錢又不是我一個人拿的,打通關節幾乎花去大半,剩下的錢我就揮霍掉了,上哪兒找銀子還他?」

彭余道:「薄有進項,但不能跟沈大人所做買賣相比……沈大人,您莫要為難小的,小的手頭有不少門路,若大人還想買女人,小人可以幫忙打點一下,絕對不敢拿大人您一文一毫。」

沈溪搖頭苦笑:「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找人辦事,還有不給錢的?難道平時宮裡便是如此評價我的?」

彭余抬頭看了沈溪一眼,然後苦著臉道:「大人,您在朝中的名聲無人能及,旁人都說您的好,誰敢有非議?」

「那就是你知道什麼,所以覺得本官名不副實?」沈溪繼續問道。

彭余聽出沈溪是在消遣他,連忙道:「大人,您乃性情中人,做的又都是大事,小的豈敢對您有何意見?這幾年您已成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小的跟您的地位相差實在太過懸殊,所以……見到大人您,小的惶恐不安,就怕被您怪罪。」

沈溪道:「你也說了,我乃性情中人,自然不會做出恩將仇報之事,彭兄弟你儘管放心便可,當初那件事已過去,事後再不會有人提及,就算有人想查,我也會出面保你,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多謝大人抬舉。」

彭余站起身行禮。

沈溪點了點頭,道:「坐下來說話吧,老朋友相見,總該敘敘舊,說不定還能再做點兒生意。」

彭余怎麼都沒有想到,時隔多年見到沈溪這位大人物,對方居然一點架子都沒有,跟他坐下來一起喝酒談天。

彭余剛開始非常緊張,生怕沈溪套他的話,對他動用一些特殊的手段,讓他不敢去檢舉揭發。

等攤開來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

「……沈大人,實不相瞞,當初拿到您的銀子,小的本想早些離開御馬監,不再做那些閹人的狗腿子,但實在不巧,那會兒小人看上一個落罪的大戶人家小姐,姿色氣質俱佳,讓人實在難以……忘懷,小人不知怎的就豬油蒙了腦子,拿出所有存銀來打通關節,好不容易把人給買了下來,如此一來戶部就回不去了……」

幾杯酒下肚,彭余開始跟沈溪倒苦水。

就好像當初彭余跟沈溪見面時的光景,彭余因為工作的緣故,非常健談,他就是靠嘴皮子當說客,把一樁樁生意做成的。他交遊廣闊,結交的都是各衙門中下層官員,這些小人物並非是沈溪能接觸到的。

沈溪笑道:「看來你為了美人兒,不得不留在宮裡做事,我完全可以理解……這位大戶千金,現在何處?」

「嘿嘿。」

彭余笑道,「當然是娶回家了,小人或許是受到大人的鼓舞,才得享艷福……賤內善解人意,自小讀書識字,氣質高雅,貌美如花,跟小人原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沒想到最後卻走到一塊兒……」

話匣子一經打開,彭余便沒完沒了,很多都是家長里短的東西,沈溪不想知道的,彭余也一股腦兒吐露出來。

沈溪任由彭余傾訴,良久後好像突然記起什麼,問道:「彭兄弟,可還記得當日為救人,刑部大牢中燒死的那個婦人?」

彭餘一怔,神色變得緊張起來:「大人何故問起那女人?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沈溪道:「我依稀記得,那婦人患上肺癆,即將不久於人世,這些情況不知是你們偽造,還是確有其事?」

彭余苦笑道:「大人,這個小人就不清楚了,小人畢竟不是在刑部做事,對於當日的情況,也是聽刑部的人說及,不過那婦人生病應確有其事,至於是否不久於人世……恐怕只有問當事人才可知曉……說起來這幾年,刑部大牢吏員已換了好幾茬,想找也未必能找到人。」

沈溪觀察彭余的神色,見對方不像是說謊,當下道:「這婦人,我有些印象,病情確實嚴重,不過好像不是肺癆,而是被人用刑折磨所致……你可知她犯了何罪?」

「不知。」

彭余搖搖頭,一臉茫然。

沈溪再問:「我記得,那婦人有個女兒……當初牢房中那婦人因換監號最終被火燒死,卻不知她女兒去了何處?」

彭余蹙眉思考,半天答不出來。

沈溪問道:「怎麼,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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