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探病

沈溪帶著謝韻兒和林黛到了謝恆奴房間外,問過丫鬟才知謝恆奴已睡下,當即阻止正要叫醒謝恆奴的謝韻兒。

出了院子,沈溪仍在想那可憐的尚未謀面便去世的小女兒,不過一打聽才知孩子已下葬,就葬在京城西郊。

「說起來,我這個做父親的確實不夠稱職,本來還說回來後便給孩子起名,可如今連懷念時,也不知該怎麼稱呼她。」

沈溪對著夜空幽幽地說了一句。

謝韻兒嘆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小丫頭沒吃什麼苦,自打生下來就有丫鬟婆子照顧,誰知道會感染風寒,一病不起……」

本來謝韻兒想安慰沈溪幾句,但想到沈溪剛回來便聽到噩耗難免會難過,也就不再多言。

沈溪不由看了林黛一眼,發現這次回來林黛好像懂事許多,大概猜想是做了母親後,對於一些事的看法沒以前那麼偏執。

「過去看看黛兒的孩子吧。」沈溪說了一句。

林黛看了沈溪一眼,微微點頭,然後一起到了後面院子。

身處這個時代,沒有牛奶和羊奶供應,沈府只能請奶娘,林黛的女兒身邊也有兩個奶娘照顧。

在對待孩子上,謝韻兒顯得一場謹慎,或許是因為已夭折一個孩子,她覺得是自己做得還不夠,所以這方面用的心思很多。

沈溪終於見到自己的二女兒,他進來時孩子睡得正香,雙眼緊閉,鼻翼成透明色,粉嫩的小嘴咬著指頭,臉蛋百里透紅,可愛極了。

沈溪湊近前凝視一番,臉上滿是笑容。佇立好一會兒,由於擔心驚擾孩子,沈溪輕手輕腳退了出來。

孩子很健康,雖然林黛在這時代屬於「大齡產婦」,但從人的生理角度來講,二十三四歲生孩子正合適,再加上本身林黛身體就很好,孩子自打出生到現在就無災無病。

出了房間,到了林黛院子的花廳,謝韻兒才道:「老爺,該給孩子起個名字了。」

沈溪嘆道:「叫沈瑜吧,瑜者,美玉也,世子佩瑜,以後就叫她瑜兒,希望她人生順順利利,健康快樂長大。」

謝韻兒看了林黛一眼:「之前總說沒名字,現在可安心了?」

「嗯。」

林黛點點頭,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沈溪仍舊在想那個未曾謀面的女兒,心情非常壓抑。

謝韻兒見狀趕緊道:「老爺累了吧?千里迢迢回京,這兩天又發生那麼多事情,估計老爺都沒合過眼,該休息了。」

本來謝韻兒想過來攙扶,卻被沈溪伸手阻攔,等他放下手時,謝韻兒發現沈溪眼角有淚漬。

平時沈溪很堅強,走到哪裡都風光無限,面臨絕境時也都沒有任何頹喪,用於面對一切挑戰。但沈溪到底只是普通人,也會有喜怒哀樂,無法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老爺……」

謝韻兒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兩天我確實太累了,但沒辦法休息……劉瑾勢力雖徹底瓦解,但案子尚未了結,剩下的手尾還有很多,未來幾天我都未必有時間回來!」

沈溪言語中滿是歉疚,本來他可以先回府,跟家人團聚,但為了斗劉瑾,可以說是傾盡所有熱情,一手主導了一幕大戲,其間幾次他都可以回府探望卻沒顧上,家裡出了事還是現在才知道。

謝韻兒道:「老爺休息吧。」

沈溪看了林黛一眼,這會兒林黛正眨著大眼睛看著他。

沈溪有很多話想說,一時間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經歷呼風喚雨風光無限的大場面後,回到家中,他只是個普通人,連自己的家人都照看不好。

沈溪道:「看過家裡的情況,我準備待會兒去見爹娘,回來幾日都未曾去請安,做人應該以孝道為先。」

「這麼晚了,老爺還要去拜見爹娘?」謝韻兒道。

沈溪點了點頭,因為謝韻兒的父母也回到京師常住,現在沈明鈞夫婦已不在原來的謝府老宅,從這邊過去稍微有些遠。

不過就算再晚,沈溪還是要先把該盡的孝心盡到。

如今在朝堂位極人臣,沈溪才意識到家人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這種感悟以前可不曾體會。

沈溪本以為自己可以超脫世俗,但到最後卻發現自己難以走出心靈的桎梏。

等他站起身,往門外走時,身體突然搖搖晃晃,眼前一片發黑,慌忙伸手扶住門框,才沒有跌到在地。

謝韻兒臉色一變,脫口問道:「相公,您怎麼了?」

這時候,謝韻兒已經失了方寸,完全不復以往那種處驚不變的大家風範。

林黛受驚之下,也趕忙過來跟謝韻兒一起攙扶沈溪。

沈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不過好歹沒暈過去,他一擺手:「感覺身體快散架了,連喘口氣都困難……應該是長時間勞累撐不住了吧,看來得好好休息一下……」

「那老爺明日再去見爹娘吧,今日先安睡。黛兒,趕緊扶老爺進房間!」

本來沈溪回府首日不應該歇宿林黛這邊,但因他身體有恙,謝韻兒已管不了那麼多,忙不迭和林黛一道扶著沈溪進入卧房。

等沈溪躺下後,謝韻兒趕緊為沈溪診斷,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沈溪的身體情況極為糟糕,如今的狀況是積勞成疾所致。

「老爺,您確實該好好休息,您這身子骨……唉!」謝韻兒說到這兒,神色中滿是疼惜。

沈溪搖頭苦笑:「之前沒機會休息,但現在既然生病了,難道我還要帶病做事不成?那就索性在家裡養幾天病……」

……

……

沈溪回到家就生病,而且病來如山倒,直接告假不往兵部衙門點卯。

在很多人看來,沈溪這是在裝病,以避開朝中是非,正好順應儒家中庸思想,韜光養晦。在經歷憑一己之力將劉瑾拉下馬來的事情後,沈溪已成為朝廷上下關注的焦點,他這時候稱病不出,正好說明他無心朝堂是非。

更重要的是,沈溪的做法向世人表明,他不想當第二個劉瑾。

沈溪在家養病,本來急切想通過沈溪來獲取朝中情況的朱厚照懵了,以他那可憐的見識,都以為沈溪是故意裝病。

「……小擰子,你說清楚,沈尚書到底得了什麼病?為何之前好端端的,突然病倒?他是故意躲著不想上朝,不想見朕吧?」

面對朱厚照的質問,小擰子也有些茫然,他可不覺得沈溪會故意裝病。

小擰子心想:「劉瑾倒台後,陛下對沈大人信任有加,他作何要裝病?繼續在朝中呼風喚雨不是更好?」

小擰子支支吾吾:「陛下,奴婢不知。」

朱厚照沉默良久,突然一擺手:「算了,朕不能無端懷疑心腹大臣,既然沈尚書說他生病了,那你就代朕去探望一下……算了,還是朕親自去吧,這也體現出朕對沈尚書的關心。」

小擰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身為九五之尊的皇帝,居然要屈駕登門探望大臣,這在他看來幾乎不可想像。

在小擰子看來,就算皇帝派個太監去探望一下臣子的病情,都是臣子莫大的榮幸,但現在朱厚照卻要親自出馬,聯想到之前那番懷疑的話語,小擰子暗忖:「莫非陛下覺得沈尚書是裝病,故意上門試探一番?那沈尚書豈不是很危險……萬一證明真是在裝病,陛下會不會當場翻臉?」

因為朱厚照睡醒已是下午,此時雖沒到黃昏,但距離天黑也差不到一個時辰,稍微準備一下,加上路上耽擱的時間,很可能要到天黑才抵達沈家。

小擰子打從心眼兒里把沈溪當作靠山,覺得以後得靠沈溪來提拔自己,所以下意識地為沈溪說起了話,「陛下,時辰不早,還是等明日再去吧。」

朱厚照黑著臉喝斥:「明日?朕睡醒前還是之後?這麼損的主意虧你想的出來,現在正是體現朕對臣子關心的時候,你居然讓朕懈怠,是何居心啊?」

小擰子沒想到朱厚照態度如此堅決,頓感惶恐不安,趕緊道:「陛下,奴婢只是覺得陛下這會兒去,或許有些晚了。」

朱厚照自顧自地去拿士子服,這種民間常衣在乾清宮寢殿內準備了很多,平時多穿著出入宮門。

朱厚照道:「再晚朕都要去,這次多虧沈尚書撥亂反正……要不是劉瑾忌憚沈尚書領兵在外,或許早就造反了,哪裡還有朕在這裡悠閑地跟你說話!別多嘴多舌了,趕緊為朕準備出宮的衣服,朕這就出宮。」

……

……

朱厚照出宮去探望生病的沈溪,事前沒對任何人說,完全是臨時起意。

自東安門出了皇宮,朱厚照身邊除了小擰子,只有幾名同樣著便服的隨從,朱厚照對於京師治安很放心,他很喜熱衷這種突然不著調的微服出巡,如此可以領略到他想見識的風土人情。

因為朱厚照出宮時,恰好是京師開晚市的時候,大街小巷人來人往,非常熱鬧,朱厚照一時間沉浸在這種真正的市井氛圍中,感覺比宮市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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