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借勢而為

劉瑾順利矇混過關。

辭別朱厚照,劉瑾猶自慶幸不已,出了豹房門口,內心緊繃的弦終於鬆弛下來,人都站不穩,需要有人攙扶才往馬車那邊行去。

「老爺,您沒事吧?」劉府下人關切問道。

「沒事……能沒事嗎?」

劉瑾擦了把汗,道,「咱家身上的汗都快把衣衫給浸透了,本以為是無解的死局,居然被咱家解開,這回可真是死裡逃生啊!」

下人攙扶劉瑾上了馬車,然後駕車回府。等車子駛出一程,劉瑾突然醒悟過來,掀開車簾吩咐道:

「別回府,去吏部……哦不對,是去戶部……總之先去這兩個衙門……咱家要把事情給徹底定性……唉!」

劉瑾少有失態的時候,但這次真把他給嚇著了,之前的傲慢全不見,舉止就好像個飽經滄桑的老人,連說話口吻都變得無比蕭瑟。

下人不敢多問,趕緊把劉瑾送去戶部衙門……劉瑾要找劉璣和張彩等人商議,務求把地方叛亂之事辦成鐵案。

……

……

劉瑾走後,小擰子出現在朱厚照跟前。

之前朱厚照接見劉瑾時,小擰子一直躲在後面聽著。

朱厚照問道:「小擰子,你也聽到劉公公說的話了,怎麼解釋?」

小擰子可不敢隨便亂說話,他也算聰慧,知道自己不能展現出對劉瑾的仇視態度,否則朱厚照會懷疑他告狀的動機。

「回陛下,奴婢只是將所知消息,再就是謝閣老的話……跟陛下您呈奏。」小擰子低著頭,一副要哭的模樣。

朱厚照冷笑一聲:「你以為朕是要治你的罪嗎?錯了,朕沒有絲毫怪罪你的意思。」

這下小擰子聽不懂了,他分明覺得朱厚照已完全相信劉瑾的鬼話,以為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朱厚照道:「朕覺得,劉瑾肯定有什麼事隱瞞朕,具體是什麼尚不知,就是感覺不那麼對勁,這讓朕很頭疼……也罷,朝中若什麼事都由劉瑾一個人跟朕說,長此以往,他肯定會欺君罔上,若有別的渠道聽取朝廷內外消息,朕耳目能更通達。」

小擰子隱約明白過來,朱厚照這是對劉瑾不放心,想在朝中多一條消息獲取渠道,當下鼓起勇氣發問:「陛下,那事情……還要必要查下去嗎?」

「查!」

朱厚照態度異常堅定,道,「必須要查下去,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但切記不能讓劉公公知道,另外讓張永配合你行事……至於旁人,無需跟他們說。」

突然,朱厚照好像想起什麼,顯得很惱恨:「嘿,朕居然忘了問劉瑾關於鍾夫人之事。」

小擰子連忙道:「陛下,這件事奴婢也有所耳聞……」

「怎麼你什麼都知道?」

朱厚照皺眉打量小擰子,板起臉來,「說!」

小擰子小心翼翼地回答:「以奴婢所知,錢千戶往遼東後,根本就沒有消息傳回京城,找到鍾夫人恐怕是無稽之談,這件事或許也是劉公公……」

有些話小擰子不敢多嘴,需要朱厚照自己琢磨領會。

朱厚照臉色陰沉:「你別什麼髒水都往劉瑾身上潑,你應該知道,劉瑾要得到消息比你容易許多,錢寧有消息傳回,難道還要跟你知會一聲?」

小擰子跪下來道:「奴婢知錯,以後再不敢隨便傳閑話。」

朱厚照一抬手:「朕不是怪責你,只是想提醒一下,說話做事要先動動腦子。劉瑾說錢寧找到鍾夫人,這件事朕也懷疑,他雖轉述錢寧的話,卻空口無憑,現在過去多日,本來該有更多消息傳回,但現實卻恰恰相反……其中確實有值得商榷之處!」

小擰子聽了這話,不知該喜該憂。

雖然朱厚照對劉瑾有懷疑,卻不願意輕易改變現狀。他本以為這回定能把劉瑾扳倒,卻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居然被劉瑾獲悉消息,幾個步奏下來便扭轉乾坤,這讓小擰子非常無奈。

朱厚照道:「兩件事,你一併去查,朕給你相機行事的權力……做事機靈一點兒,不需要親自露面,安排信任的人去便可。」

「是,陛下!」

小擰子得到皇帝授權,心裡多少安穩了些。

朱厚照又道:「朕知道你對劉公公畏懼有加,生怕他對你不利,但你不能出於懼怕而誣陷,凡事都要有證據再來說事,否則朕拿什麼理由來懲罰劉瑾?這對你、對朕都不是好事,難道給那些文官借口,天天上疏攻擊朕用人不當嗎?去吧,事情做得漂亮些,別讓朕失望!」

……

……

謝遷和小擰子精心策劃的對付劉瑾的行動,最後以失敗告終。

身在宣府的沈溪,從雲柳的加急情報中得知事情的經過,非常失望。

當著熙兒的面,沈溪難掩惋惜之色,嘆道:「還是操之過急了,劉瑾在朱厚照跟前不知安插多少眼線,這麼大的動靜豈能保證不被劉瑾所知?一旦劉瑾做出反擊,陛下還是更願意相信他……」

熙兒道:「那大人,該如何補救?」

「補救?唉!」

沈溪嘆了口氣,無奈搖頭,「談何容易?劉瑾已有防備,意味著再想對他下手,難上加難,現在反倒要防備劉瑾伺機報復。」

熙兒神情悲切:「計畫多周詳啊,沒想到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唉!」

沈溪看著熙兒,道:「有些事不能看錶象,光靠一個貪污案,再加上虛報民亂,想讓陛下將劉瑾拿下問罪,不太現實。難道以前劉瑾沒貪污受賄過?還是說劉瑾沒虛報過軍情?可最後的結果呢?」

熙兒想了下,覺得沈溪這番話很有道理。

沈溪又道:「朝中很多人以為,只要能找到劉瑾貪贓枉法的證據,就能讓其萬劫不復,其實不然……陛下現在非常需要有人為他斂財和管理朝政,就算劉瑾劣跡斑斑,陛下都能容忍,這種攻擊可說毫無意義,這也是為何之前我把奏疏交給謝尚書,卻不讓他出手的原因。」

「誰曾想,謝尚書跟陛下身邊的執事太監來往甚密,居然主動謀劃,準備來個攻其不備,以為這麼做可以將劉瑾徹底拉下馬來,但奈何……最終只是引起陛下的疑心罷了……當然,這也算是小有收穫吧!」

此番就算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成果,但總算是在朱厚照和劉瑾緊密的關係上,打開一道縫,以後下刀子更容易了。

熙兒請示:「大人,現在咱們應該做什麼?」

沈溪道:「劉瑾虛報軍情騎虎難下,估摸陛下現在最希望得到的是我的詳細奏稟,我這就寫信,可能需要你往京城走一趟,別人去我不是那麼放心。」

「大人,您……」

熙兒不想回京。

這段時間雲柳不在,沈溪除了偶爾去惠娘處過夜,留在總督府衙門都是宣她侍寢,難得享受二人世界的生活。

沈溪道:「你放心回去,宣府鎮的事情我來親自處置,然後好好配合你師姐,將京城的事情打理好……估摸短時間內情報工作的重點都是京城,你們需要全力以赴,具體情況,等候我的通知吧!」

熙兒面露難色,但還是行禮:「是,大人!」

……

……

沈溪寫了奏疏。

他沒走正常上報渠道,因為他知道如今朝廷所有向皇帝進言的門路都被劉瑾的人把控。

他現在只能讓熙兒帶奏疏去京師,還不能走一般的驛路,否則很容易被劉瑾的人半道劫持。

劉瑾雖人在京城,對宣府這邊的事情鞭長莫及,卻派了張文冕來宣府鎮,此人能力很強,沈溪時刻都在防備其突然展露獠牙。

尤其是張文冕的隨從中有對他恨之入骨的江櫟唯,總督府隨時可能面對突如其來的刺殺行動。

沈溪送別熙兒後,馬上將馬九和王陵之等人叫來。

沈溪到宣府,一直沒到軍營宣示主權,使得他在宣大之地更類似於先前王守仁一般的空頭元帥。

馬九、王陵之和朱起等人,算是沈溪手下為數不多能用的「將領」,但他們大多掛著虛職,尤其是朱起,至今為止沒參與過任何一場像樣的戰事。

「……大人,是不是有緊急軍情嗎?」

馬九跟著沈溪行伍多年,多少有了經驗,沈溪突然把人召集過來,又把沙盤和軍事地圖準備好,一看就有狀況。

沈溪道:「說來荒唐,地方上本太平無事,朝中卻盛傳宣府之地民亂,我等不如趁機做一些事……」

幾人面面相覷,一頭茫然。

沈溪笑了笑,道:「這幾天我會徵調京城一些部屬到宣府軍中任職,這些人以前跟你們或多或少認識,到來後你們精誠合作……」

因沈溪話題改變很快,馬九等人越發迷惘。

沈溪話說了一半就停頓了,轉身打量背後牆上懸掛的宣府軍事地圖,好似在推演戰局,但明明沈溪說地方安穩的。

王陵之道:「師兄,既然不需要打仗,你研究這個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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