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雷霆之怒

這天沈溪跟平時一樣,日上三竿還在睡覺。

他不喜歡早睡,也就談不上早起,這段時間難得在家休息,什麼事都不想過問。

睡得正香,謝韻兒進來搖醒他:「相公,聽門房說,謝尚書親自登門來訪,怕是有要事相商。」

「哦。」

沈溪打著呵欠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搖搖頭,「事情這麼久都沒個結果……該來的始終要來!」

謝韻兒聽不懂沈溪說什麼,幫他更衣梳發,等整個人煥然一新後沈溪出了屋門。

沈溪穿過廳堂,從後門進入書房,發現謝遷這回比較客氣,乃是在門口等候。

再一端詳,謝遷眉眼幾乎耷拉在了一起,背著手焦躁地來回踱步,不時唉聲嘆氣,顯然事情已到非常急迫的地步。

「閣老,真是稀客。」沈溪來到門前,一邊拱手一邊淡定地打招呼。

謝遷看到沈溪,眼前一亮,隨即板起臉來:「都快火燒眉毛了,虧你如此淡定……走,跟老夫出去一趟。」

沈溪問道:「去何處?」

「豹房。」

謝遷毫不客氣,黑著臉道,「你莫要推辭,這涉及你官位,你若不去的話,從今日起你就不再執掌兵部,外放地方為小吏……」

沈溪笑了笑,問道:「不是被革職查辦嗎?」

謝遷瞪了他一眼,道:「你還笑的出來?走!」

旁邊朱起豎起耳朵傾聽,神色緊張,他聽出來現在問題嚴重,有很大的可能沈溪會官位不保。

沈溪聳聳肩:「就算閣老讓我去兵部衙門,也該等我更衣後……這一身直裰太過隨便,到哪兒都不方便。」

謝遷黑著老臉道:「事急從權,何來是否方便一說?你只管跟著老夫走便是……老夫總歸不會害你!若你不去的話,這輩子都會後悔!」

沈溪搖頭苦笑一下,終歸沒有再拒絕,跟著謝遷一起出得門來,但見沈府大門外還有一位,卻是刑部尚書王鑒之。

以沈溪判斷,二位風塵僕僕,似乎要做什麼大事。

「王尚書有禮了。」

沈溪走到王鑒之跟前,恭謹行禮。

謝遷沒好氣地道:「這會兒了還有心思見禮?快走快走,吾等立即去豹房,有什麼事路上再說……這一路恐怕得快馬加鞭才行,切不可讓閹賊得逞。」

沈溪無奈地笑了笑,跟謝遷、王鑒之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起行,三人擠在狹窄的車廂里,沈溪感覺無比糟糕,尤其面對謝遷那張似乎隨時都會噴火的橘皮老臉,只有心理強大的人才能做到熟視無睹。

……

……

路上,謝遷把大致情況跟沈溪說明。之前他已從吏部打聽到確切的消息,劉瑾先斬後奏,代天子擬定詔書,外放沈溪為南京戶部侍郎,等於說讓沈溪就此遠離京城官場,而且官秩連降兩級。

如此一來,朝廷沒答應沈溪請辭,而是將之外放,定罪的意圖非常明顯。

從道理上講,沈溪在朝堂上對皇帝不敬,僅僅降職了事似乎是朝廷法外開恩,但實際上對於文官來說卻是奇恥大辱,因為朝廷正式定罪意味著名聲毀了,自尊心強一點的恐怕就要以死抗爭。

「……你小子,別說這官職無關緊要,若你外放,官聲可就毀了,將來如何還朝執政?怕是要在南京任上終老了!」謝遷用威嚇的口吻道。

這話嚇唬別人還行,但對沈溪來說,基本不起作用,因為他知道正德朝被貶斥出京後來官復原職的人實在太多了,比如楊廷和就曾被貶斥南京任吏部左侍郎,後來不照樣回京當上首輔?

沈溪若有所思:「以我如今年歲,便說終老之事,未免有些太過杞人憂天了吧?」

一句話,讓謝遷為之氣結,惱火地道:「你沒把這當回事是吧?還是說你小子已鐵了心要離開朝堂,甚至連南京六部的部堂都不想當了?」

沈溪攤攤手,意思是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既然被定罪降職,那這官還有什麼好當的?不如直接離朝當個閑人,這不正是你謝餘姚以前的想法?

王鑒之勸道:「於喬莫心急,這件事始終要過陛下一關。陛下跟沈尚書畢竟有師生之誼,焉能坐視不理?」

謝遷道:「以陛下如今的情況,恐怕之厚離京他都不知曉。退一步說,就算他知道又如何?陛下對劉瑾太過縱容,且他好面子,涉及君王體統,他願意承認這件事乃是為劉瑾所做偽詔?總之今日必須得見到陛下,最好跟劉瑾當面對質!」

這邊謝遷義正詞嚴,好像已把事情決定下來,不用跟沈溪和王鑒之再商量。但實際上事情能不能成存在很大變數,因為豹房門可不是那麼好進的。

由始至終沈溪都神色淡然,好像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一樣。

馬車一路到了豹房門口,謝遷先一步下車,隨後是沈溪攙扶著王鑒之一起下來,沒等站定,便有侍衛氣勢洶洶往這邊過來趕人。

「作何?」

謝遷怒氣沖沖朝那些手持刀柄大聲吆喝的侍衛發火。

侍衛們可沒見過這麼蠻橫的傢伙,居然敢在豹房門口撒野,等看清楚是誰,這些侍衛頓時釋然。

謝首輔雖然平時看起來和顏悅色好說話,但不代表就是個軟柿子好拿捏,大明內閣首輔,文官翹楚,就算謝遷到豹房來不那麼合適,也只能客氣勸離,要是動用武力的話,就算謝遷本人不怎麼樣,他那些門生故舊也會幫忙出氣,前途堪憂啊。

「老夫此來是為面聖!」謝遷把話挑明,「一位閣臣,外加兩位部堂,難道沒資格在這兒站著?」

這話說出來,侍衛很為難,這件事跟他們沒多大關係,要趕謝遷離開沒那麼容易,而眼前尚有赫赫有名的兵部尚書沈之厚,旁邊一人則是刑部尚書……

哪個都不好惹。

大明朝文官到弘治朝中後期已全面壓制武將,這跟成化帝和弘治帝對文官日益禮重密不可分。

就在謝遷大為光火時,但見遠處又有馬車前來,這次來的人卻是劉瑾。

劉瑾從馬車上下來,侍衛見到劉瑾更為恭謹,因為對他們來說,劉瑾不但是司禮監掌印,直接管著他們的頂頭上司,更是「衣食父母」……平時劉瑾為了拉攏人心可是在這些侍衛身上花了不少錢。

「劉公公,您……」

侍衛面對劉瑾雖然客氣,但沒有聖旨也不能隨便放行。

劉瑾斜著看了眼旁邊侍立的謝遷等三人,不屑地一扁嘴,然後對侍衛道:「咱家奉旨前來面聖,小擰子沒跟你們說嗎?」

「擰公公?」

侍衛可不敢像劉瑾那麼稱呼,聽到這話,他們神色慌張,其中一人道,「請容小人進去通傳,等擰公公准允,劉公公方能入內……公公先擔待,小人去去就回!」

劉瑾在外等候時,謝遷雙目噴火地瞪了他好一會兒,最後終於忍不住沖了過去。

不過侍衛早有防備,趕緊讓劉瑾進到門房等候,這下可把謝遷氣壞了,指著攔住他的侍衛破口大罵:「這閹人能進內,而我等朝廷干臣卻要在外等候,這是何處規矩?」

那些侍衛充耳不聞,只是賠笑著站在那兒,用人牆擋住謝遷去路。

謝遷氣憤難平,卻拿這些御前侍衛沒轍,只能眼睜睜看著劉瑾進去,而王鑒之一邊拉著他一邊勸說。

沈溪反倒像個沒事人一般站在那兒,不管謝遷做出如何出格的舉動,都沒有亂分寸。

王鑒之寬慰道:「於喬,現在跟劉瑾計較沒有任何意義,不若先想辦法進內,面聖為妥。」

謝遷轉頭看著沈溪,問道:「你有辦法進去嗎?」

迎著謝遷期盼的目光,沈溪苦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就算謝遷暴跳如雷,但終歸還是保持一定克制,一咬牙:「既然都沒辦法進去,只能等了,但無論如何都要鬧騰點兒動靜,讓陛下知曉我等在外才行。」

王鑒之連忙道:「於喬,剋制,剋制啊!這不劉瑾已被陛下叫去問話了么?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

謝遷氣惱地一跺腳,側身看向豹房大門,眼裡滿是擔憂。

……

……

劉瑾在門房等候不多時,小擰子便親自來請,隨後二人一起去見朱厚照。

這一路上,劉瑾沒心思琢磨到底是誰給朱厚照通風報信,而是反覆思索孫聰和張文冕所提建議。

「若陛下追究下來,怕是咱家要遭殃啊!」

劉瑾心頭髮怵,開始後悔聽從張彩的意見,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很快兩人便到後堂門前,小擰子躬身道:「劉公公請進,陛下等候多時了。」

「有勞!」

劉瑾此時對小擰子多了幾分客氣,畢竟如今他和張苑、錢寧都失勢,唯有小擰子能隨侍君前,是當之無愧的皇帝跟前的大紅人,不敢輕易得罪。

劉瑾跨進房門,沒等他站定,便有風聲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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