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未老先衰

朱厚照興緻盎然出宮,為的是到京城外好好遊玩一番,但出來後卻發現藉田並不是什麼輕鬆有趣的事情。

從昨夜到現在朱厚照沒合過眼,此時服用的酒水和丹藥等助興物造成的興奮勁兒過去,眼皮就開始打架,因而朱厚照不想把儀式進行下去。

「劉公公,朕若就此離開,跟那些大臣說朕偶感風寒,身體不適,你覺得如何?」朱厚照開始為自己開溜找理由。

劉瑾老臉上滿是無奈:「陛下,您最好別這麼做,難得出趟城,若是連基本的儀式都沒完成,朝臣指不定會如何非議陛下。」

朱厚照皺起眉頭,眼睛時而睜開,時而閉上,已經沒有精神繼續完成藉田禮。

張苑在旁看著,覺得劉瑾的態度有些不太對勁,心想:「劉賊應該盡量避免陛下見朝臣才對,上元節那次就是他在背後搞鬼,怎麼現在卻主動幫助大臣見到陛下……莫非這其中有什麼陰謀?」

張苑的政治謀略達不到劉瑾的高度,所以怎麼都揣度不出。此時劉瑾琢磨的卻是:「我好不容易策劃今日這出,趁著陛下上元節賜宴未露面,讓大臣們生出抵觸情緒,繼而給他們個機會,讓他們得以在陛下面前發牢騷。」

「陛下休息不佳,情緒必然焦躁易怒,聽到逆耳之言,肯定會大發雷霆,屆時定讓這些專門跟咱家作對的大臣吃不了兜著走!看那時皇上是信你們,還是信我!」

朱厚照沒轍,只能耐著性子繼續等候,不過他已在催促儀式加快進行,以免耽誤他回宮休息。

祭祀先農儀式結束,下一步便是天子下田間地頭親自耕作,具體地點是先農壇旁的耕藉田內。

作為九五之尊,朱厚照不能穿祭祀先農諸神的禮服完成耕作,得去旁邊的齋宮換一身輕便的常服。

朱厚照剛穿戴整齊,劉瑾從宮門進來,大致講解了一下籍田的流程,朱厚照當即火冒三丈:「什麼,還要朕三推三反,這算是什麼道理?你覺得朕有心思在這裡耽誤時間嗎?」

劉瑾哭喪著臉道:「陛下,這是先皇定下的規矩,從弘治元年施行藉田禮後,先皇一直照此進行。」

「又是先皇,發現你們總喜歡拿先皇壓朕,難道現在不是朕當政嗎?算了,算了,朕不跟你們一般計較,三推三反意思就是走三趟,是吧?那行,朕又不是沒體力,難道還能讓那些大臣看不起?」朱厚照拍著胸脯說道。

劉瑾竊喜不已,暗忖:「以陛下這小身板,莫說是三推三反,一推可能都走不到頭,到那時陛下出了點兒什麼問題,那些大臣還不得在陛下面前說一些難聽的話,讓陛下更為著惱?」

想到這裡,劉瑾越發開心,覺得自己請皇帝出席籍田禮的決定無比正確。

……

……

隨著朱厚照現身群臣之前,籍田正式開始。

眾大臣沒有太當回事,畢竟天子行藉田禮乃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周禮中便有詳細記載。

大明立國後,歷代皇帝都曾出席藉田禮,雖然不是每年都親自下田間地頭,但基本上不會缺席,畢竟這是皇帝勤政愛民的一種表現。

但朱厚照登基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耕。

弘治十八年年初正值孝宗葬禮,那年籍田禮便耽擱了,到正德元年時朱厚照已開始吃喝玩樂,更不會專註勤政,再加上劉瑾有意蒙蔽,朱厚照再次錯過籍田禮。一直到今年,朱厚照才首次出席。

百官在耕田前等候,皇帝親耕結束,屆時陪同前來的公侯和百官都將下田耕作,每個人都有任務。

太常寺卿吳昊引領朱厚照到耕田前,南向而立,戶部尚書劉璣將天子耕作的用具耒耜跪呈,文武百官和前來觀禮的農民代表則立在耕田旁,看朱厚照親耕。

朱厚照拿著耒耜,整個人有些迷迷糊糊,東西到底怎麼用,根本不記得了。

以前他確實參加過藉田禮,但那時他年歲小,專註點根本不在這上面,加上朱祐樘對他太過溺愛,並沒有讓他親自上陣,到現在連耒耜怎麼用都不知。

「陛下,可以開始了!」劉瑾在旁提醒。

朱厚照皺眉:「朕知道了,你一邊站著去!」

因為朱厚照之前逞能,覺得自己來個三推三反沒問題,誰知道拿到農具後,便知道這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耒耜不同於後世的犁耙,結構更複雜些,而且分正反兩面,朱厚照不知道是推著走,還是拉著走,站在那兒比劃一番,始終不得要領。眾大臣看得目瞪口呆,紛紛揣測皇帝在做什麼?

用個耒耜至於這麼費事?

最後,還是劉瑾靈機一動,主動上前道:「陛下,請容老奴先為您將靴上泥土擦擦……」

說著,劉瑾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給朱厚照擦靴子,等擦拭完畢後從朱厚照手中接過耒耜插在地里,引著朱厚照來到耒耜之前,做了個請的手勢:「陛下,可以開始了!」

朱厚照大致看明白了,笑著點頭,隨即看了周圍大臣一眼,面色稍顯羞慚,不過還是拿起耒耜,開始翻土。

大臣們看到朱厚照那生疏的模樣,不由皺眉,不過卻沒人說什麼,畢竟皇帝籍田只是象徵性的,又不是真的指望他精通農活。

朱厚照剛開始還覺得很好玩,感到很輕鬆,但走到半截便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推還沒完成,朱厚照體力就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會兒他已不再是剛登基時的陽光少年,吃喝嫖賭樣樣來,長年累月下來未老先衰,體質虛弱,就跟個病秧子一樣。

朱厚照停下腳步,下意識地看了周圍人一眼,發現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一時間面子有些掛不住,只好再次開動,硬著頭皮勞作下去。

……

……

朱厚照耕作一推一反,怎麼都走不動了,不得已,只能坐下來休息。

朱厚照「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劉瑾拿了把扇子給他扇風,這畫面讓在場文武百官簡直不忍直視。

初春時節,本來活動一下筋骨出身汗會很舒服,結果到了朱厚照這裡卻變成一種巨大負擔,那些年邁的大臣連連搖頭,在他們看來,朱厚照剛才幹那點活根本就不算什麼。

「陛下,您咬牙堅持一下,籍田很快就完成了!」劉瑾小聲說道。

朱厚照喘息一會兒,怒氣沖沖道:「也不看看朕多累,這事有那麼容易?咳咳……給朕拿水來,渴死了!」

小擰子聞言趕緊將茶水端來,朱厚照喝了一杯,見小擰子手上拿著茶壺,直接把茶壺奪過去,對著茶壺嘴「咕隆」「咕隆」地猛灌,一點帝王的體統都沒有。

文武百官皺眉不已,覺得皇家顏面掃地。

不過圍觀的農民卻覺得皇帝不拘小節,稍微對比便想到自己農忙時累了,不就是在田間地頭休息,也是這麼對著茶壺嘴喝的?

朱厚照休息半晌,終於感覺好了些,站起身,把外衣一脫,露出臂膀來,旁邊再次響起一片驚呼。

帝王在公開場合脫衣,這也非常不合規矩。

但朱厚照這會兒已不在乎,他的身體被酒色掏空,虛弱無比。

拿起耒耜,朱厚照準備下地,看到前面長長的田壟,頓時有些發怵,他再抬頭看看當空的太陽,便覺得自己是在盛夏時節耕作,嘴咧開了,連續擦汗。

劉瑾之前還想利用朱厚照勞累後衝動易怒做文章,此時他卻有些心疼了,畢竟太監完全依附於皇帝存在,如果朱厚照身體不支病倒,他的利益受損最大。

劉瑾上前,謹慎地問道:「陛下,要不……由老奴幫您完成?」

「不行,朕的事情朕要親自完成,否則豈不是被那些大臣恥笑?」朱厚照咬了咬牙,拿起耒耜,直接跨進地里,繼續翻土。

跟第一趟不同,第二趟時朱厚照已有經驗了,翻土時盡量不用太多力氣,下種後回填也儘可能減輕手臂力道,如此一來,第二趟比第一趟輕鬆許多,但就算如此,一趟下來他依然累得滿頭大汗。

等朱厚照回到座椅前,劉瑾湊上前,慚愧地道:「陛下,早知如此便不讓您出來了。」

朱厚照這會兒倔勁上來了,搖頭道:「朕豈能總留在宮中,做那溫室的花朵?出來走走也好,活動一下筋骨……且讓朕喘口氣,再接再厲,把第三推走完!」

等第三推的時候,朱厚照已經純粹是敷衍了,隨便把土一翻,然後就等著後面的司農官下種,最後隨便撒點土上去,就算完成,如此走一趟下來,他不但沒有出汗,反而感覺有些冷,一折返回來馬上把衣服要來穿上。

朱厚照搓了一會兒手,感覺暖和了些,才看著劉瑾,嘿嘿笑道:「好了,大功告成,朕現在可以回宮了么?」

劉瑾道:「陛下,尚不可,您還要在觀耕台上看公侯和百官將籍田完成,您可能……還要等些時候!」

朱厚照馬上瞪起眼來:「若每個人都下田一遍,朕還有時間回宮休息嗎?」

劉瑾點頭:「恐怕……非要等到日落時不可,不過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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