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 失策

沈溪出了乾清宮正門,見張苑在那裡焦慮地來回踱步,看得出他很緊張,想進去面聖,卻又知道不能違背皇帝的意思。

見沈溪出來,張苑迎上前,問道:「沈尚書……您進去後跟陛下說了什麼?」

沈溪徑直往外走,張苑幾步跟上,就好像狗皮膏藥一樣。

沈溪側頭看了一眼,道:「跟陛下談了邊關軍事,張公公想知曉?」

張苑搖頭:「不就是昨日說的那些事情嗎?估計差別不大……哦對了,你可有跟陛下提及司禮監掌印人選?」

「提了。」

沈溪停下腳步,絲毫也不避諱,「不過本官舉薦之人,並非張苑張公公,而是蕭敬蕭公公,至於為何,相信張公公你能參透吧?」

張苑當即惱了,一張臉漲得通紅,氣沖沖地喝問:「你進去面聖,就是為舉薦一個不相干的人做司禮監掌印?蕭敬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為他說情?還是說你姓沈的跟朝中那些老傢伙是一伙人?」

因夢想破滅,張苑罵人絲毫不留情面,就像瘋狗一樣沖著沈溪亂吠。

沈溪厲聲道:「張公公,請注意你的言辭,若你想跟本官繼續合作,最好從現在開始,就做一個規行矩步之人!」

張苑聽不進沈溪的話,覺得自己被盟友出賣,怒不可遏:「說吧,你到底什麼意思?」

沈溪道:「我若在陛下面前舉薦你,陛下會怎麼想,朝臣會怎麼想?難道你想讓我背負不仁不義的罵名?」

「陛下若對你信任,不用我舉薦,自然會委命你要職,且如今能鎮得住局面的,眾太監中只有蕭敬,難道你覺得自己在劉瑾回來後,有本事與其相鬥?」

一個問題,就把張苑問住了。

張苑是個聰明人,就算氣急敗壞,但稍微琢磨沈溪的話,便明白沈溪所言不是沒有道理。

現在誰當司禮監太監,說白就是朱厚照一句話,無論是謝遷還是沈溪,又或者別的朝臣舉薦,都起不了決定作用。

張苑板著臉問道:「你的意思,是陛下有意讓劉瑾回朝……繼續執領司禮監?」

沈溪邁步向前,張苑不依不撓跟著。

沈溪無奈地解釋:「陛下心意如何,你作為天子近臣,難道還需要問我?如今劉瑾在宣府,無過便是功,他回朝後陛下會怎生安置他?陛下只是暫時安排一個司禮監掌印做過渡,若這個人是你,你覺得劉瑾回朝,會如何對付你?」

張苑咬牙切齒:「那你也不能向陛下舉薦蕭敬,提咱家一句,難道不行么?」

沈溪停下腳步,斜眼看著張苑,道:「張公公,請你明白一個道理,我做事不需別人指點,若你覺得我做得不合你心意,完全可以甩袖離開,何必跟我廢話?我在朝得罪的政敵很多,到現在朝中仍有不少御史言官找機會彈劾,我在朝中多一個敵人不多,少一個不少,張公公若想跟我為敵,我樂意奉陪!」

「你……你!」

張苑瞪著沈溪,完全拿這個侄子沒轍。

沈溪再道:「我現在好心好意跟你對話,是因為你我到底出自本家,若我如此回絕你,顯得不近人情,我舉薦蕭敬完全是為全局考慮,若你心有不甘,可以去請兩位國舅幫你,不必再在我面前多言!」

或許是感覺到沈溪真的生氣了,張苑的怒火反而有所抑制。在爭奪司禮監掌印太監上,張苑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反而是沈溪有一定話語權,他就算生氣,也知道必須得好好巴結沈溪。

張苑嘆道:「沈尚書,咱家不過是一時義憤而已,你不必往心裡去,不過咱家實話實說,你舉薦蕭敬,若他在司禮監位子上坐穩了,怕是要想將他攆下來,有些不太容易啊。」

沈溪搖頭:「到那時,不用你來想撤換蕭敬之事,壽寧侯和建昌侯自然而然便會替你想……還有,劉瑾和戴義等人也會幫你想,你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掌握劉瑾走後剩下的兩處權力機構,便是內行廠和西廠,你還有心思爭司禮監掌印?」

「嗯?」

張苑皺眉,不太明白沈溪所提建議。

沈溪道:「現在無論是誰掌握司禮監,劉瑾回朝後,司禮監必然面臨重新洗牌,因為陛下心目中最佳的掌印人選還是劉瑾,而不是你張苑,或者戴義,更不是蕭敬。但掌控內行廠和西廠後,意味著手上擁有了監察和挾制百官的權力,你不覺得這比單純入主司禮監,更為著緊?」

張苑神色凝重:「沈尚書見地果真與人不同,但隨著劉瑾離開,內行廠和西廠如今都陷入癱瘓,我去搶這倆衙門回來,有何用?」

沈溪不屑道:「你真覺得內行廠和西廠無關緊要?莫要忘了,這是劉瑾力主建立的衙門,得勢時有多猖獗,你看在眼裡,覺得劉瑾回朝後,憑什麼還能跟以前一樣權傾朝野?難道你就沒思慮過,如何限制劉瑾回朝後得勢?光想著跟戴義和蕭敬等人斗,你這是鼠目寸光!」

張苑被沈溪教訓,有些不太甘心,但他還是強忍心中火氣,道:「那咱家權且聽你一回,你可莫要辨別不清楚誰人才能在宮裡幫你,你指望蕭敬?那老傢伙怕是打心眼裡兒看不起你,但若是換了咱家掌權,不幫你,幫誰?」

沈溪打量張苑,最後終於點了點頭:「那就期望張公公你有得勢的一天,那時你我有的是機會合作!」

說完,沈溪再不想去跟張苑廢話,他覺得自己對張苑做的已算仁至義盡,至於以後的合作,只是他隨口敷衍罷了。

在沈溪心目中,即便自己將來可以做到內閣首輔,也不希望張苑做什麼司禮監掌印,因為他知道,張苑屬於那種「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的小人,且其背後有外戚勢力,根本不可能跟此人做到共通有無。

……

……

從皇宮出來,沈溪直接往兵部衙門而去。

兵部內,謝遷早已在沈溪的辦公房恭候,估計又從哪裡獲悉沈溪入宮面聖,所以前來探明情況。

沈溪屏退他人,然後跟謝遷將之前面聖時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謝遷嘆道:「你做得對,舉薦蕭公公為司禮監掌印,再好不過。」

跟沈溪想的一樣,正統文官心目中最佳的司禮監掌印人選非蕭敬莫屬。

因為蕭敬跟劉健等人配合無間,做到弘治朝跟正德朝承上啟下,平穩過度。且蕭敬平時得人心,在朝野聲望很高。

當然,謝遷難免也會浮想聯翩,既然劉健做首輔時,可以讓蕭敬處處容讓,那如今我任首輔,蕭敬必然也會屈居我之下,那朝事不再會被宦官挾制,朝廷大小事情的處置,會重新回到內閣主導的態勢。

謝遷又問:「陛下為何沒應允?」

沈溪苦笑著反問一句:「閣老還需要問?陛下心目中,蕭公公原本就不是司禮監掌印的好人選,又怎會輕易答應下來?」

謝遷惱火地道:「陛下還記掛劉瑾那廝?也難怪,劉瑾做事工於心計,能讓陛下吃喝玩樂,讓朝廷上下看起來一團和氣,若此賊回朝,真不好辦……你準備怎麼應付劉瑾?」

沈溪搖搖頭,大概的意思是……我對此人無能為力。

謝遷湊過腦袋,小聲問道:「你就沒想過,讓劉瑾永遠回不了京城?」

沈溪眯眼打量近在咫尺的乾癟老臉,問道:「按照閣老的意思,是派人行刺,還是在軍中使絆子?」

謝遷見沈溪抗拒的態度,便知道沈溪不會用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劉瑾,當即皺眉:「就當老夫沒說過……你也要小心,若劉瑾回朝得勢,先不說誰是劉瑾心頭大患,單說你,必然會被劉瑾所忌,且會一門心思對付你……你才回朝多久?就讓劉瑾失勢,若他再容你,朝中他將無立足之地!」

謝遷的提醒,基本還算中肯,沈溪點頭表示知道了。

謝遷站起身來:「若無其他事,老夫便回去了,看看是否能就司禮監掌印太監人選,向陛下做出建議。」

沈溪問道:「謝閣老等下要去見蕭公公?」

謝遷瞥了沈溪一眼:「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老夫去見蕭公公作何?你自己也跟陛下奏明,如今朝廷上下一團糟,老夫要去文淵閣批閱奏本……你還是管好自己兵部的事情吧。」說完,頭也不回而去。

沈溪看得出來,謝遷是想有番大作為,或許在其心目中已開始籌謀文官集團崛起事項。

沈溪心道:「你謝老兒可千萬別太樂觀了,若劉瑾回朝,你的計畫便會全都落空,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利用外戚勢力剷除閹黨,只有這樣,才能轉嫁矛盾,否則你自己就要同時面對閹黨和外戚黨兩方夾擊,以你現在的精力,怕是無從招架。」

……

……

沈溪入宮面聖之後兩日,朱厚照那邊果然沒什麼消息。

仍舊沒有朝議,也沒有大臣能去面聖,朱厚照好像已完全忘記還要提拔個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事。

朱厚照的生活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不是在宮市廝混,就是在宮外豹房逗留,總歸是夜不歸宿,朝廷的事情仍舊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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