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無人替代

劉瑾從豹房出來,心中無比鬱悶。

「這件事原本跟咱家無關,咱家不過是想將姓沈的小子功勞據為己有,此消彼長之下可以讓咱家更得陛下器重,甚至讓陛下取消兵部特權,現在倒好,咱家成了罪人,要跟王伯安那小子一道去邊關打仗……咱家在朝廷的地位豈非要喪失殆盡。」

「不行不行,咱家一定要將權力牢牢攥在手中,不能如此便去宣府,就算最後被迫成行,朝廷中樞的權力也不能輕易丟棄。」

正要回府,劉瑾看到沈溪見駕出來,頓時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他一陣小快步過去攔住沈溪,好似潑婦罵街一樣,插著腰怒斥:

「姓沈的,你幾個意思?咱家給你功勞你不要,非要在陛下面前當小人,你學了那麼多孔孟之道,知不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

沈溪啞然失笑,搖頭道:「嘿,劉公公這頂大帽子,扣的可有些莫名其妙……本官跟陛下所奏,全都是事實,怎就跟禮義廉恥扯上邊了?」

劉瑾口中帶著唾沫星子,一個勁兒地噴人:「還他娘的狡辯,咱家真是瞎了眼,居然會舉薦你這樣的人回朝任兵部尚書,簡直狼心狗肺,沽名釣譽……你等著,咱家瞅著機會,非將你大卸八塊不可,讓你再在咱家面前嘚瑟!」

沈溪不屑地昂起頭,壓根兒就不想理會。

此時劉瑾氣急敗壞,已無道理可言,罵人純粹就是圖個痛快,不分緣由和立場,說的話跟放屁差不多。

劉瑾還待繼續發泄,卻見翰林院的人已經奉召前來擬詔,知道事情不可挽回,有許多事情亟待他處置,當下拂袖而去。

看著劉瑾氣吼吼離開的背影,沈溪心裡升起一絲安慰……這回終於讓劉瑾吃了一回憋,並嚴重打擊了閹黨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

「雖然看起來此番我在對壘中獲勝,但其實並未徹底達成目的,陛下對劉瑾的信任大大超出預料,現在能否順利讓劉瑾到宣府任監軍尚是未知數……」

「只有劉瑾離開京城,朝廷才有機會撥亂反正,最好劉瑾死在宣府……不過如此一來,朝中便缺少一個主持大局之人。」

「陛下屬頑童心性,暫時拉不回來,若讓其御駕親征,或許可以幫助他感受肩負的重任,但謝老兒絕對不允許連後代都沒有的陛下去跟韃靼人交戰,一旦出什麼意外,皇位就會旁落……」

「另外,就算劉瑾死了,朝廷依然需要一個人來幫朱厚照享樂,打理朝政,同時讓各方勢力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但這樣的人選一時間哪裡找得出?」

「如此說來,劉瑾還是有其存在的意義,換了旁人,比如李興、戴義、張苑等人,未必比劉瑾做得更好。」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維持朝廷的平衡……現在的我對文官集團沒有多少震懾力,朝中那些大員沒有誰看得起我,我不可能跟劉瑾一樣做到打壓異己,尤其異己中還包括許多德高望重的元老。」

「或許天意如此,劉瑾尚未到壽終正寢離開歷史舞台的時候,還需要一個契機。」

……

……

沈溪回到兵部衙門,翰苑那邊已將正德皇帝的詔書擬好,隨即公布天下。

兵部郎中王守仁以僉都御史之身,前往宣府,節調宣、大和山西等處兵馬,此行具體目的沒有說明,但以朝廷重視程度來說,一看就是要派王守仁總領全局,負責與韃靼人一戰。

至於副帥則沒有另行安排,顯然是要以宣大總督孫秀成協同。

而監軍則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擔任。

皇帝這一安排,多少讓朝臣意料不到。

以劉瑾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應該不會主動請纓領兵,而現在朝廷大權都掌握在「立皇帝」劉瑾手上,他此番去宣府,在很多人看來是其失去聖寵的徵兆,京城各大勢力面臨又一次洗牌。

不管怎麼說,對於皇帝的旨意,朝中絕大多數文臣都拍手稱快。

劉瑾去宣府領兵,文官終於有機會奪回大權,很多人將目光聚焦在內閣首輔謝遷身上,在他們眼中,朝政大權重回內閣之期已為時不遠。

沈溪沒有去管大臣們的反應,回到兵部衙門後,立即找來王守仁,把朝廷的安排如實相告。

王守仁知道自己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差事後,頓時皺起眉頭,問道:「之厚,你是否太高看我了?這領兵非小事,以我的能力,不足以執掌十萬邊軍,若出現什麼差池,我如何跟陛下交待?」

沈溪對王守仁充滿信心,但他自己卻不那麼自信。

歷史上王守仁雖被冠以「軍事家」的頭銜,那是在其於地方為官多年,連續用兵剿滅匪寇積累大量作戰經驗,然後又在平定寧王之亂後建立殊勛的結果。但如今的王守仁除了以刑部主事身份去過一趟江西,其餘時候都在京城做官,根本沒機會實戰練兵。

沈溪道:「伯安兄此去宣府,主要以防守為主,只要能守住張家口堡,擊退韃靼人犯境之舉,便基本可說大獲全勝。如今長城防線雖破敗不堪,但宣府周邊城塞已基本修復完畢,這場仗還是比較容易打的。」

王守仁搖頭苦笑:「對之厚你來說,這場仗不難,但對我這個戰場新丁……實在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形容。但既然是陛下親自下達的旨意,那我只能儘力而為。」

沈溪看得出來,王守仁雖然表現出一定的不自信,甚至想推辭,但其實內心還是很想證明自己的。

如今宦官當道,聰明人沒人願意留在京城為官,眼前出現這麼一個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但凡有主見、有血性的男兒,都知道該作何選擇,現在沈溪等於是給了王守仁一個上進的捷徑。

沈溪點頭:「這一戰看起來不難,但事關未來幾年西北邊陲安穩,伯安兄肩上的擔子不輕,加上九邊地方向來有虛報軍功的傳統,你到任後先要應付這些內部的蛀蟲,我只能在這裡預祝你一路順風。」

……

……

沈溪面聖后不久,朝廷便下達詔書。

雖然很多事在聖旨中沒有言明,但很顯然,王守仁領兵是為跟韃靼人交戰,只要看懂這點,很多事便能理清頭緒。

這邊沈溪正在跟王守仁談論與韃靼人交戰的重點,謝遷已氣勢洶洶殺到兵部衙門找沈溪「算賬」。

謝遷見到沈溪,沒等王守仁離開,便劈頭蓋臉喝斥:「沈之厚,看你做得好事。」

王守仁非常尷尬,一個是比自己父親資格還高的當朝首輔,另一個則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首輔對上司怒顏相向,還被自己碰到,很可能影響自己在兵部的地位,這時候不走,再聽下去可要招惹麻煩。

沈溪一擺手:「伯安兄先回去準備,這裡交給我便可。」

王守仁如釋重負,行禮後迅速離開。

等人走了,謝遷更加不客氣:「你不是要藉此機會整垮劉瑾嗎?可結果呢?你居然替他說話,讓他有機會去當監軍太監?若其立功回來,朝政豈不是還在他掌控之中?你這麼做對他不但無害,反而有益!」

沈溪皺眉,心道:「當時的情況,除了朱厚照、我和劉瑾外,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詳情,謝老兒如此篤定我替劉瑾說情,顯然有人通風報信……會是誰呢?」

謝遷見沈溪不語,惱火地問道:「是否聽到老夫說話?對此你作何解釋?」

沈溪道:「依謝閣老之見,我必須在面聖時一棍子將劉瑾拍死,讓陛下當場將其治罪,使之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劉瑾厲聲道:「你當初對老夫做出承諾,要不遺餘力扳倒劉瑾……你做到了嗎?」

原本已和解的兩個人,此時又產生巨大分歧和矛盾。

沈溪心想,你謝老兒哪兒來的那麼大的火氣?劉瑾是殺了你兒子,還是刨了你家祖墳啊?

面對謝遷的指責,沈溪氣歸氣,但只能好言好語解釋:「若我有本事能直接將劉瑾扳倒,絕對不會替其說話……可問題在於陛下根本沒有嚴厲懲罰劉瑾的意思,且這件事要說過錯,主要還是孫秀成等地方官員的罪過,跟劉瑾關係不大……如此便想劉瑾倒台,怕沒有閣老想像的那麼容易吧?」

「但你曾做出承諾……」謝遷又想強調。

沈溪道:「承諾是承諾,但也要見機行事,難道我看到陛下有意偏袒劉瑾時,還要糾纏不休嗎?」

「閣老可有想過,劉瑾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他自己能力有多高,又或者是人心向背的問題?是什麼造成他大權在握?還不是陛下對他的信任?」

這一連串問題,讓謝遷瞠目結舌,他打量沈溪,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似乎很生氣,但生氣過後卻說不出什麼道理,末了只得嘆了口氣:「那你說,到底該怎麼辦?」

沈溪道:「現在能將劉瑾調出京師去宣府當監軍,已是非常好的結果,如果閣老對此還不滿意的話,那我實在不知怎麼做才能讓讓閣老覺得十全十美……」

「現如今大環境使然,想要鬥倒劉瑾可不那麼容易,朝中閹黨已成了氣候,且陛下現在根本不理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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