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損招

朱厚照有沒有臨幸夏皇后,對沈溪來說,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但他也知道,朝廷上下,從張太后再到下面文武百官,都指望這次大婚能改變朱厚照貪玩好耍的性格,讓其從沉迷逸樂中走出,成為一個明君。

所以當謝遷得知朱厚照昨夜沒在宮中過夜後,便感覺天塌下來一般……對謝遷而言,事情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一時間無法接受,所以特意來找沈溪詢問「對策」。

沈溪心想:「你謝老兒再著急,這件事也不該上門來麻煩我……我能幫上什麼忙?難道要我強迫皇帝跟他的皇后圓房?」

謝遷沒有說明到底是如何得知朱厚照昨晚徹夜未歸的,以沈溪料想,謝遷在宮裡應該有眼線,以至於能第一時間獲知消息。

謝遷坐下來,急切地問道:「你說說看,現在該如何是好?」

沈溪眉頭微蹙,露出深思之色,良久後方道:「就算如同閣老所言,昨日陛下的確未在宮中留宿,但也不能說明陛下未曾臨幸……咳咳,未曾跟皇后合巹,閣老是否擔憂過甚了些?」

謝遷皺眉:「之厚,你應該清楚當今陛下的秉性,若他昨夜無心留在宮中,你覺得他曾跟皇后合巹過?」

在這個問題上,沈溪無從否認謝遷所言,他不過想緩和一下眼前的緊張氣氛,甚至想把這件事遮掩過去,但謝遷並不吃這一套。

「那謝閣老希望得到怎樣妥善的解決?」沈溪又問。

謝遷這下回答不出來了,思索好一會兒後才說:「陛下在大婚之日拒絕跟皇后合巹,這種事只有在當前的正德朝才會發生……你也該知道這件事到底有多嚴重,皇后不得君心,將來如何統領六宮?」

「陛下若是提廢后復立後之事,大明或許要陷入混亂之中!」

沈溪皺眉:「閣老的想法是否太過跳躍了些?」

謝遷怔了怔,問道:「你說什麼?」

沈溪搖頭苦笑:「如今不過是陛下跟皇后大婚後的第一天……未能琴瑟和鳴,如此閣老便說陛下要廢后,實在是言之過早……以學生看來,陛下不過是少年心性罷了!」

謝遷搖頭:「一句少年心性,便可將這件事遮掩過去嗎?」

沈溪微微一笑:「總歸陛下是在萬千寵愛中成長,沒有任何人跟他搶奪皇儲之位,先皇前幾年躬體有恙,一直未能好好教導太子,以至於太子身邊充斥奸佞之臣,對陛下日常生活和學習形成錯誤引導,才造成如今模樣。這也跟陛下登基太早,小小年紀便大權獨攬有關……」

謝遷一抬手,打斷沈溪的話:「老夫不想聽你說這些,你只說這件事當如何解決吧?」

「無從解決!」

沈溪道,「學生不過是兵部尚書,並非宮中職司人員,更非皇室中人……退一步講,就算是,閣老認為這種事能改變陛下的作法嗎?陛下乃九五之尊,地位最是尊崇,若能妥善教導,也不會有今日閹黨專權之禍了!」

謝遷聽了這話,很是氣惱,他來這裡是想讓沈溪拿出對策。但現在沈溪只說困難,而不說解決辦法,甚至抱有一種「這事兒我管不著」的拒不合作態度,讓謝遷覺得沈溪是有意逃避問題。

謝遷起身:「這件事先知會你,你最好儘快想出個對策來,老夫便不打擾了……你記得,這件事不得對外宣揚,若被外人知曉陛下境況,怕是朝野上下會非議不斷,你務必慎之再慎!」

沈溪一直在揣測謝遷如何得知朱厚照不在宮中的事情,當下起身行禮:「看來閣老沒什麼事情要對學生交待了,學生恭送閣老!」

……

……

沈溪剛送走謝遷,馬九便火急火燎趕到兵部衙門,直接闖進沈溪的辦公房,一進門便以一種詭異的目光望著沈溪,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馬九跟沈溪回到京城後,一直作為兵部經歷調用,這個正七品的官職說白了就是沈溪的隨官,平時跟著沈溪進進出出,偶爾也負責一些軍事學堂的事情。

沈溪打量馬九,問道:「九哥不在學堂那邊,為何回衙門來了,難道有事?」

馬九湊到沈溪跟前,為難地小聲道:「大人,有人……求見。」

沈溪看了看馬九的神色,大概猜到來人不簡單,當即皺眉:「難道是陛下?」

「正……正是。」馬九愁眉不展道。

沈溪長長地舒了口氣,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有一點他知道,那就是馬九跟朱厚照認識。

弘治十六年京城保衛戰時,馬九留守京城,經謝遷舉薦跟隨朱厚照進進出出,那時還是太子的朱厚照便表現出對馬九的欣賞。但朱厚照登基後,一直沒機會見到馬九,也就沒對馬九做出提拔。

沈溪想了下,此番朱厚照來見,沒到兵部衙門這邊來,顯然以為他這個先生留在軍事學堂,結果恰好遇到馬九。

沈溪問道:「陛下現在何處?」

馬九道:「正在兵部衙門外,是否請進來?」

沈溪果斷搖頭,起身往衙門口而去,嘴上同時說道:「這裡可不是面聖的好地方,既然陛下微服來訪,顯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兵部那麼多人都認識陛下,若被他們知曉,很多事說不清楚!」

沈溪沒有詢問朱厚照帶了多少人來,等他出了兵部衙門大門,便見東長安街紅牆牆頭下,一個身材不是很高大的少年正在喝斥隨從。

「……看看你,一點本事都沒有,難道就不能跟沈先生學著點兒……」

一聽便是朱厚照所言。

而被朱厚照喝斥之人正是劉瑾,這會兒劉瑾沒有一絲一毫司禮監掌印的威嚴,灰頭灰腦的,就好像做錯事的奴才,正在被主子教訓。

沈溪仔細觀察一下,朱厚照所帶隨從不多,而且都有意識地在周邊幾十米外游弋,應該是暗中保護,沒敢太過靠前。

沈溪走了過去,朱厚照聽到腳步聲側目看了過來。

等朱厚照看到沈溪,眼前一亮,連忙迎上前:「先生不必行禮,咱們要進衙門說話嗎?」

沈溪道:「陛下到兵部,說的若非機密之事,自然可以入內,若需要保密,還是外面說比較好,衙門裡人多眼雜,陛下說什麼都不方便!」

沈溪還不知道朱厚照來找他的目的。在他看來,朱厚照可能是想跟他商議出京往宣府,或者是跟他進軍事學堂進修等事宜,根本猜不到朱厚照是為穩定皇位而來。

此時已臨近中午,城裡卻一片蕭條,畢竟京城仍在戒嚴中,除了少數幾個街區允許開放早晚兩市,其餘時候京城都處於封閉狀態。

沈溪帶著朱厚照來到附近的弄巷,路上朱厚照迫不及待地道:「先生,這件事非常麻煩,母后可能要廢黜朕的帝位!」

聽到這話,沈溪不由皺眉……這根本就是不靠譜的事情!

張太后要廢朱厚照的帝位?

壓根兒就不可能!

作為皇室嫡系獨苗,莫說沒人跟朱厚照競爭,就算有人想要爭奪皇帝之位,張太后也不會因為什麼事而廢掉現在的皇帝。

帝位更替帶來的朝局影響非常大,另外大明是君權登峰造極的年代,對於后妃、內侍和大臣的限制都很大,以張太后的身份,並不擁有隨便廢立皇帝的資格。

沈溪打量劉瑾一眼,再看向朱厚照,問道:「陛下是聽誰胡言亂語?」

朱厚照斜著瞟了劉瑾一眼,沒好氣地道:「還能有誰?就是這廝!他說乃母后親口所言,若朕不回宮的話,就要廢掉朕的帝位。朕乃堂堂天子,母后豈能說廢就廢?但朕有些吃不準……所以先來找先生商議!」

聽到這裡,沈溪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正如之前謝遷所言,昨日大婚朱厚照卻不留在皇宮中,這導致的直接後果便是張太后早晨起來聽說後,雷霆大怒,於是便威脅朱厚照……你再不回宮我就廢了你,看你是否老實聽話!

沈溪再打量朱厚照,終於明白這個地位無比尊崇的學生為何會來找自己了。

決定帝位的關鍵,不單純是太后的決定以及方方面面的約束,朱厚照只認識到一件事,要想自己皇位穩固,首先軍隊得支持自己。

而決定軍隊動向的人,便是兵部尚書。

沈溪不由苦笑:「這小子雖不學無術,卻還是有一點小心眼兒,知道老娘可能要廢掉他的皇帝之位,便跑來找我這個老師,與其說是要跟我商議,不如說是要試探我的態度,順帶拉攏我跟他站在一起。」

「這樣一來,就算張太后真動了廢黜皇帝之心,在涉及朝堂鬥爭時,擁有軍隊支持的他也會佔據主動!」

沈溪又好氣又好笑,盯著朱厚照道:「陛下應該是在什麼事上觸怒太后,太后在生氣之下,才說出如此威脅之語吧!」

朱厚照聲音提高八度:「朕昨日是沒有回宮,但母后也不能拿廢黜朕的帝位來威脅吧?朕可是她跟父皇的獨生子,她不想讓朕當皇帝,難道想讓那些旁系王子王孫來當嗎?」

沈溪瞅著生氣的朱厚照,心裡不由想到正德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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