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千里送信

謝遷在英國公府吃了閉門羹。

謝遷是只老狐狸,英國公張懋同樣無比精明,此時張懋明白朝廷局勢發生轉變,既然劉瑾並未犯上門來,他也不想跟劉瑾正面發生衝突。

就算謝遷用盡一切辦法,依然沒把張懋的府門敲開,張懋的意思很明顯……無論朝廷發生何事,我就當不知道,你別來我府上找麻煩。

謝遷非常憤怒,直接在張懋府門前破口大罵:「……張廷勉,好你個老匹夫,以為當縮頭烏龜,就可以凡事不理?莫忘了陛下臨終交託,你可是大明託孤重臣,焉能眼睜睜看著閹黨霍亂朝綱……」

府門紋絲不動,謝遷憤怒中帶著幾分懊惱,最後只能黯然離去。

照理說去見壽寧侯張鶴齡是最好的方法,但他不想自損身份對張氏兄弟低聲下氣說話,在他看來,張氏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燈,以前要不是弘治皇帝罩著,張氏兄弟早就因為行為不端被問罪。

「難道我也要置之不理,將先皇交託拋諸腦後?」

謝遷思來想去,此時他還可以直接前去面聖,但那意味著他要去豹房,也非他能接受之舉。

除此之外,只能去見張太后。

張太后畢竟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在以仁孝治理天下的大明,地位斐然。若張太后肯出面說話,劉瑾不得不屈從。

但如何入宮的問題,又難住了謝遷。

走午門顯然不行,會遇上文武百官,請病假之事等於敗露,說不定劉瑾會為難他。

東華門和西華門都有相似問題,這兩宮門進去,都要驚動太監和錦衣衛,事情一旦傳入劉瑾耳中,他肯定會想方設法阻撓。

「現在為了這個問題去見太后,有些不值,就算劉瑾在百官面前耀武揚威又如何?終歸不敢拿文臣如何,畢竟他還得依靠文臣治理天下。他早就一手遮天,現在不過是想進一步確立威信!不如我先回去靜觀其變,走一步看一步。」

思來想去,謝遷決定暫不干涉,靜觀事態發展。他先回府,若劉瑾做出更過激之事,他才會選擇入宮見張太后。

「也不知是誰寫的彈劾奏本,若是劉瑾一直尋不出,難道會一直揪著這問題不放?不過之前那上疏文本格式,似在何處見過,究竟是誰撰寫?」

……

……

午門前,劉瑾依然在耀武揚威,讓大臣們跪著不說,嘴上還趁機過嘴癮,一個宦官可以當著作為這個時代天子腳趾的文臣的面怒罵,文臣還只能逆來順受,這讓他有一種高高在上的飄然感。

劉瑾一直想找到那個彈劾他的官員,但沒人願意承認。

之後或許是劉瑾累了,從東側門入內宮休息去了,大臣們則繼續跪在太陽底下等候。

到下午時,跟劉瑾親近的大臣悉數出宮,除了焦芳、劉宇等人,尚有詹事府和六部官員,這些人跟劉瑾走得很近,其中不乏一些在朝中頗有聲望之人,諸如禮部侍郎劉機、刑部侍郎劉璟等人。

劉瑾似乎在暗示,如果你們反對我,就得在這裡跪著曬太陽,如果乖乖聽話,那就可以獲得豁免,早點回去休息。

除了一些跟劉瑾走得近的大臣外,還有一人被豁免,那便是內閣大學士王鏊。

王鏊免於遭難倒不是因為他跟劉瑾走得近,而是王鏊畢竟是閣臣,已經站在文官集團的頂部,劉瑾希望用這種方式籠絡。

眾大臣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仍舊不見君王傳召,很多鐵了心要在皇帝面前哭訴劉瑾不端行為之人,此時也動搖了。

原本當日有午朝,但皇帝始終沒有出現,很多人心中難免腹誹,難道劉瑾的放肆是皇帝有意縱容的結果?

大臣們不由回憶起兩日前朝堂上,皇帝跟劉瑾一唱一和,他們懷疑眼下這一幕是皇帝跟劉瑾提前串通好的。此時那些心志堅定的大臣,打起了退堂鼓,不再寄望皇帝出現,而是希望劉瑾早些善罷甘休。

而在此時,宮內太監也對劉瑾僭越的行為義憤填膺。

許多太監入內書房讀書,把自己視為文人的一員,這次受罰的翰林院大臣中,有許多都是內書堂的教習,又或者有在內書堂教書的經歷,與太監們存在師生之誼。如今老師受辱,他們感同身受,可這些人卻無實權,他們發現要想扳倒劉瑾,非要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出來挑頭。

但在劉健、李東陽和韓文等人致仕後,已沒人能對劉瑾構成威脅,就連內閣首輔謝遷也成為擺設。

眾大臣等得焦頭爛額之際,逃出宮門的王鏊趕緊去見謝遷,此時王鏊知道宮內是個什麼情況,堅定地站在文官集團一方。

謝遷正在自己的書房中等候消息,得知王鏊登門,立即讓門子將人請進書房。

……

……

「……謝少傅,虧你閑得下來,眾大臣巳時入宮,到如今滴水未進,許多老臣已虛脫,就連一些太監送水和瓜果給諸位同僚,也被劉賊派人阻攔……」

一向心平氣和不太願意與閹黨撕破臉的王鏊,此時也已到了義憤填膺的地步。

謝遷皺眉道:「那能如何?現如今劉瑾未找到參劾他之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而今日陛下多半不會回宮,怕是眾臣要在宮內過夜了。」

王鏊感慨道:「若是年輕力壯的官員,或許還能堅持些時候,若是年老體弱者,怕是熬不過今晚。」

謝遷想了想,提議道:「既如此,那你隨我進宮,一同去面見太后。」

謝遷提出要見太后,王鏊連忙擺手:「切不可,以我出宮時所見,宮門各處都有劉賊眼線,若被他發現,定會以謝尚書你裝病為由加以攻訐,如今內行廠統率東西二廠和錦衣衛,宮內近乎均為其掌控,怕是你見不到太后,更見不到陛下。」

謝遷有些不耐煩了:「你既然讓我設法營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且說還有何良法?」

王鏊問道:「可曾見過英國公?」

謝遷無奈道:「京城內有爵祿的武臣,如今俱閉門不出,能去求見誰?莫不是要去城中荒唐之地,試著求見陛下?讓我等朝臣,去污穢之所面見聖主?」

王鏊哭喪著臉說不出話來,二人乾瞪眼,什麼主意都沒有。

恰在此時,門子匆忙進來,手裡拿著封信,見王鏊在,趕緊將信收了起來。

謝遷問道:「何事來見?」

門子道:「老爺,這裡有您的信……」

謝遷見門子有所迴避,便知來信有蹊蹺,並不是普通信函,他知道一般拜帖不會送到他這兒來。

門房知道規矩,既然選擇前來送信,必然知道這封信很著緊。

「拿來吧。」

謝遷沒多問,直接讓門子把信函交給他。

信上沒有署名,等謝遷打開信函,往書桌走的時候,王鏊忍不住問道:「於喬,何人來信?」

謝遷沒有吱聲,因為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心裡犯嘀咕:「這小子怎會在這節骨眼兒上寫信?」

他認出上面的字跡出自沈溪,但並非平時所用字體,而是謝遷最擅長的字體,當初沈溪曾以他的筆跡寫票擬,謝遷心中有數。

突然看到自己的筆跡,謝遷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是沈溪寫信給他,就算上面沒頭沒尾,也知道這段話是沈溪所寫。

「……閹人遷怒,定當於朝中遍尋元兇,若無獲則罹罪者甚眾,便以宮內人行事而風傳,以閹人內鬥,方可破局……」

謝遷稍一琢磨,沈溪這是在提醒他,讓他把禍水往宮內轉移,讓劉瑾覺得現在要針對他的不是旁人,是宮內的太監,這件事不是宮外人彈劾劉瑾,而是宮中的太監內鬥。

「嘶……這小子是如何知曉京城會發生此等事?莫非他先一步回來了,此時便在城中?」

謝遷小聲嘀咕。

因為謝遷聲音很小,王鏊未聽清謝遷在說什麼,當即問道:「謝尚書,何人來的信函,您如此重視?」

謝遷抬頭看了王鏊一眼,不想把沈溪來信說明,當下回答:「無他,之前的手札而已。」

王鏊偷瞄一眼,發現字體確實跟謝遷相近,但心底依然有些奇怪,既然是謝遷自己寫的東西,為什麼會由門子送進來,還在那兒自顧自地看,嘴上念叨一些東西?

謝遷道:「到現在劉瑾仍舊沒找到系何人所為?」

王鏊點頭:「是。」

謝遷試探地問道:「這件事是否可能為宮內太監內鬥所致?內官要參劾劉瑾,以至於參劾奏疏未曾署名,且直接過通政使司而至內閣?」

「這……」

王鏊一時間不明白謝遷的用意,但他心思敏捷,馬上想到這或許並不是什麼真相,而可能是謝遷想出的對策。

你劉瑾不是覺得有大臣參劾你,想藉機找到上疏彈劾你的人,加以加害嗎?那現在就讓你明白,參劾你的人其實是宮內人士,那些平時跟你積怨頗深的太監。

就算你現在得寵,但你所在的位置太多人覬覦,巴不得你下台。這些人明白你的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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