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元年三月

朱暉終歸還是沒借到林恆和王陵之。

沈溪派了一支百人規模的斥候隊伍前去護送,這支斥候隊伍是沈溪手底下的精銳力量,由他一手栽培,基本是從湖廣和江西那邊調撥過來的老兵。

履任三邊總督後,年底和年初這段時間,沈溪又從湖廣和江西調撥三千名士兵到三邊,有意識地在邊軍中培植自己的力量。

下一步,他準備將荊越、風昭原等人調來西北任職,這些人是他的老部下,這樣他在邊軍中的勢力可以更加穩固。

到了西北如果手底下沒有嫡系人馬,做什麼事情都受到限制,那些總兵官、指揮使多為朝中勛貴,這些人在西北的目的是為了建功立業升官發財,誰擋著道了,便會以武力對抗。

朱暉和王守仁離開後,三邊正式成為沈溪地盤,只是很多將領和官員還沒完全臣服。

尤其是在三邊財政審查一事暫告一段落後,最後一段時間追查出來近百萬兩銀子,成為很多人記恨沈溪的源頭。

沈溪承諾會放過麾下這批文武官員,但王守仁最後的徹查,讓很多人懷疑是沈溪暗中搗鬼。

即便沒這麼想的,朱暉臨行前挑撥是非,讓人心生疑竇。

沈溪這邊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們知道是我做的又怎樣?

我是曾經說過,你們坦誠罪行退出贓款便既往不咎,而你們怎麼做的呢?敷衍了事,贓款只是退出很少一部分,還想讓我寬恕?

沒門兒!

這次事情多少為沈溪建立起威望來,張安等人對沈溪畢恭畢敬,在上層將官看來,沈溪在這件事上做得很夠意思,火沒有蔓延到上層官員,只是把一些中下層官員拉出來當替死鬼,況且這些替死鬼主要還是被朱暉「檢舉」,沈溪只是意思一下,幫王守仁拿人而已。

沈溪已做好準備,在未來一年時間裡,將三邊官場所有蛀蟲一個個挑出來。

由沈溪親自發起的清查錢糧虧空,並不是為了一次性根治財政弊端,而是要杜絕劉瑾借題發揮,一旦朱暉離開西北,屆時再有什麼財政上的虧空暴露出來,就只能由他自己承擔,無論如何沈溪都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就在沈溪覺得接下來應該沒有大事發生,準備一門心思練兵時,朝中再次傳來一個消息,讓三邊官場又蒙上一層陰影——

劉瑾陰魂不散,在清查邊軍錢糧虧空上沒佔到便宜,改而要清查過去十年間九邊財政虧空,準備以當時在西北任職的總督、巡撫,還有各級文武官員來共同承擔虧空,美其名曰查缺補漏,減輕國庫負擔。

雖說這十年間的財政虧空跟沈溪一文錢關係都沒有,但影響甚大,必然會波及西北官場穩定。

劉瑾發起大規模排查財政問題的主要目的,除了斂財外,就是要給沈溪找麻煩,讓沈溪在西北不得安生,從而無暇顧及宮中。

……

……

說是審查,一時半會兒查案人員到不了三邊,這次不再是六部中人負責,而是劉瑾派來的廠衛人員。

而此時,西北之地尚有一名錦衣衛留滯未走,正是之前陷害沈溪不得,一直輾轉留在榆林衛城不敢回京的江櫟唯。

江櫟唯處境尷尬,他先是以張氏外戚和張苑代表被派往西北聯合沈溪斗劉瑾,但他出京前勾搭上劉瑾,擔負了清查弊案的任務。之所以改變政治立場,在於江櫟唯跟沈溪的仇怨,他絞盡腦汁要構陷沈溪,甚至暗中聯繫朱暉,可惜難以如願。

既沒法回去跟張氏外戚交差,也沒法向劉瑾輸誠邀功,他只能留在西北,試著尋找沈溪的不法證據。

江櫟唯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就好像喪家之犬,以為沈溪不知道他的行藏,在城裡東躲西藏,跟跳樑小丑一樣。

就算沈溪明知道此人在做什麼,人在何處,卻懶得理會。進入三月後,沈溪沒太關心朝廷派來查案的特使,注意力全放在林恆和王陵之練兵上。

……

……

京城。

進入三月後,劉瑾處理朝政越發得心應手。

大筆銀子早就把庫房塞滿,而且每天都有新的進項,朝中上下沒人敢對他不敬,甚至旁人不敢直呼其名,就算紙上也不敢寫他的名字,那些一式雙份的「紅本」奏本,一律以「劉太監」為名,成為官場定規。

當權者可以決定一切。

劉瑾深刻體會到這一點,朝中大小事情,都由他來做主,皇帝不管不問,就算偶爾上朝,但根本不管事。

最初還有人蔘奏劉瑾,但數次彈劾未果,而後這些人遭到劉瑾的報復,紛紛下獄,朝臣終於學聰明了,管他誰當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另外就是朝會有了一點改變,每次朱厚照要臨朝了,錢寧便先皇帝一步進入乾清宮大殿,以錦衣衛千戶的身份,站在朝堂靠邊的位置,不知不覺擁有了聽政的資格。

這天錢寧剛出現,眾大臣已整齊列在乾清宮外,不多時,朱厚照打著哈欠姍姍來遲。

朱厚照見到朝臣,一擺手道:「眾卿家進來說話便是。」

三月天說冷不冷,但也不是那麼暖和,眾大臣多半都是年過六旬的老臣,一個個顫顫巍巍進到乾清宮內。

朱厚照往龍椅上一坐,眾大臣恭敬行禮,「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了免了。」朱厚照顯得很不耐煩,「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現在就說吧,若沒有大事,直接將朝事交給劉公公處置便可。劉公公,若有什麼難辦的奏本,或者涉及西北軍務,回頭告訴朕。」

朱厚照言簡意賅,把該說的事情一下子就說完了。

你們別來煩朕,有事去煩劉瑾去,朕很忙沒工夫聽你們瞎叨叨。

劉瑾先行禮應了,這才看著在場大臣,道:「諸位臣工,可有事奏稟?」

連續問了兩遍,沒人回答。

朱厚照點頭,似乎對大臣們「識相」很滿意,眾大臣在這裡等了兩個時辰,見面不到盞茶工夫就可以作別。

就在朱厚照準備起身回後面的寢殿,上床好好睡一覺以應付晚上的花天酒地時,吏部尚書許進走出來道:「陛下,老臣有事啟奏。」

在劉瑾勢力膨脹時,朝臣們都不敢與劉瑾正面對抗,只能指望謝遷或者許進出來挑頭,二人一個是首輔,一個是吏部尚書,作為朝中官職和聲望最高的兩位,若謝遷不作為,許進就必須首當其衝。

朱厚照聽到許進的話,不由皺眉,半起的屁股重新落回椅子上,打量許進一番,隨後問道:「許卿家,你有何事啟奏?話盡量說得簡單明了些,朕不想聽你啰嗦,最好一句話把你想奏的事情奏完。」

許進恭敬行禮,然後奏請:「老臣要參奏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

果真是一句話,中間連個停頓都沒有,話說出來,朱厚照一愣,隨即旁邊劉瑾的臉色就變了。

雖然劉瑾當政有些日子了,而且擅權後朝中非議頗多,但即便之前有人想參奏劉瑾,也都是借題發揮,沒有敢直接說要把劉瑾拉下馬來,與其正面對抗。

這次許進就不一樣了,不以朝事來攻訐,而直接把矛頭對準劉瑾,等許進將奏本拿出來,劉瑾有些慌神,畢竟被人當眾彈劾,還是出自吏部尚書的奏請,讓他頓時感覺壓力大增。

這種壓力主要來自於事前沒有任何準備。

朱厚照側目瞄了劉瑾一眼,這才頷首道:「許尚書,你參奏劉公公一事朕已知曉,他身為司禮監掌印,跟你好像沒太多接觸,礙著你什麼事了?」

言語間,朱厚照對劉瑾多有偏袒,讓許進感覺這次彈劾沒那麼容易,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奏稟:

「回陛下,劉瑾掌司禮監後,專橫跋扈,屢屢斥責朝臣,以司禮監之名而不行司禮監之責,三番五次干涉朝政,是為僭越。」

要參奏劉瑾,必須要有正當的理由,許進開始給劉瑾羅列罪狀。

什麼樣的罪狀最大?當然涉及到忤逆和不守本分冒用皇權,許進已經想明白了,那些賣官鬻爵之事,說是劉瑾乾的,但朱厚照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怎麼在意,如果拿這些事彈劾劉瑾,效果不會很明顯。

謝遷也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知道劉瑾賣官鬻爵時,仍舊保持不管不問,因為這件事追究下去的結果,會將皇帝牽連出來。

謝遷瞅了許進一眼,心道:「你許老兒還算有見識,知道從劉瑾僭越來奏事,或許事情有那麼一丁點兒機會。」

就算謝遷認同許進的做法,也沒打算跟進,而是在旁隔岸觀火。

果然,當許進說到劉瑾干涉朝政斥責大臣時,朱厚照臉色不悅,心說你劉瑾不過是個太監,幫我做事,結果你對我的大臣呼呼呵呵,還干涉朝政,那到底誰才是皇帝?

朱厚照問道:「劉公公,許尚書參奏你的事情,可屬實啊?」

劉瑾聽皇帝語氣中沒太多斥責之意,也就放下心來,恭恭敬敬道:「回陛下,老奴的確做了一些稍微僭越之事……」

如此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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