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四章 官場的人脈資源

沈溪從惠娘處離開,回到官驛時,已是下午未時。

玉娘聽說沈溪回來,親自迎了出來,行禮道:「大人往何處去了,怎麼大半天都不見人影?」

沈溪笑著搖頭:「本官要去什麼地方,似乎不用跟玉當家打招呼吧?」

玉娘有些無奈地說道:「大人是不用跟奴家打招呼,但之前審定要處決涉案匪首一干人等,大人不在,誰敢貿然下令?藩台身死,藩司衙門內皆戴罪之身,大小公事除大人之外誰又敢擅自決斷?」

說話間,沈溪進到官驛正堂,江櫟唯正黑著臉立在那兒。

沈溪昨夜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到早晨卻突然失蹤,江櫟唯派人在城裡找尋半天也沒找到人。

「沈中丞,不知藩司衙門內關押的涉案人員如何處置?」江櫟唯看到沈溪,皺著眉頭上前請示。

沈溪來到正堂中央坐下,拿起面前桌子上的案牘,隨便翻了幾頁,側過頭問道:「之前本官已有交待,除罪首及拒不交代罪行者,其餘人等盡皆革職留任,戴罪立功。剩下的事情自會有陶臬台和常都指揮使善後,本官於福州城再停留一日,明日便動身前往梧州。」

江櫟唯心想,你把福州城鬧得滿城風雨,連右布政使都被你給整死了,案子還沒結果,你這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沈溪埋頭審閱完案牘,拿起硃筆,將訾倩和她手底下幾個得力幹將的名字一勾,權當「勾決」。

沈溪道:「這幾人,直接拉赴刑場,即刻處斬!」

江櫟唯趕緊道:「大人,這似有不妥,涉案之人當由臬司定罪,然後交由應天府三法司勘定……」

「江鎮撫的意思是說,本官無權勾決?」

沈溪瞪著江櫟唯,厲聲喝道,「本官奉皇命於地方剿滅匪寇,陣前交鋒,士兵衝殺時,是否還要先徵求過三法司的意見?」

江櫟唯被問得啞口無言。

沈溪在這一點上做得滴水不漏,從一開始就把訾倩團伙定義為「匪寇」,沈溪作為平寇三省沿海督撫,有資格對地方匪寇先斬後奏。

至於訾倩是不是匪寇,其實並沒有太多爭論……一個敢帶人放火燒死欽命督撫的女人,沈溪要給她定為「匪寇」,旁人哪裡敢說三道四?

誰擁有權力,誰就擁有話語權!

如今沈溪是福州城掌握話語權的那位,連陶琰和常嵐也站在沈溪一邊,江櫟唯縱有不滿也不敢表露,只是臉更黑了。

沈溪轉頭對玉娘道:「玉當家,監斬之事就交由你來做,別讓本官失望。」

玉娘很不願再度面對訾倩,訾倩縱然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可到底也是良家淪落風塵,跟她同命相連。

沈溪派她去監斬,有些「不近人情」。

江櫟唯見狀,趕忙主動請纓:「沈中丞,監斬之事由下官前去為好。」江櫟唯知道玉娘對自己心有芥蒂,但她一路上卻對沈溪畢恭畢敬,若是要針對沈溪的話,必須得將玉娘拉攏到身邊。

玉娘回絕了江櫟唯的好意,向沈溪行禮:「遵命。」說完,玉娘直接帶著人去監斬案犯。

江櫟唯臉色愈發陰沉。

……

……

訾倩在福州百姓圍觀下,被斬首棄市於鬧市口,與她一同身死的還有她手底下幾個得力助手。

她信任的人當中,只有成為污點證人的林師爺幸免於難,不過即便如此林師爺也被判了流刑,但回頭就會被沈溪想辦法保釋出來。

訾倩和她手下爪牙平日為非作歹,惹得天怒人怨,如今當眾砍首,圍觀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負責監斬的玉娘,成為福州百姓心目中的「巾幗英雌」,許多人在喝彩之餘,對玉娘挑起大拇指。

玉娘心裡卻無法釋懷,她很擔心將來殺頭的厄運落到自己身上……當初她很有可能接替宋喜兒成為福州城的地頭蛇,只是劉大夏一句話,她不得不離開福州前往京城。

否則,今天死的不是訾倩,很可能是她。

「玉當家何必耿耿於懷?」沈溪不知何時出現在刑場,笑眯眯地看著她。

玉娘趕緊上前行禮:「沈大人。」

沈溪抬手阻止:「不必多禮,本官微服出巡,玉當家才是監斬官。」

玉娘趕緊道:「大人面前,奴家不敢僭越。」

「玉當家客氣了。其實……若當初玉當家替代姓訾的女人,如今福州城必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百姓安居樂業,官民相處融洽。」

玉娘不由凝視沈溪,她聽得出來,沈溪看透了她的內心,出言安撫。但玉娘卻苦笑著搖頭:「沈大人此言差矣,身在江湖,若背後無官府撐腰,朝不保夕。若有官府撐腰,則身不由己。做事何嘗能隨心所欲?」

在玉娘看來,訾倩有今天的下場,並非咎由自取,而是為勢所迫,如果她自己處在訾倩的位置,在尚應魁等人的脅迫下,可能做的還不如訾倩。

沈溪再次出言安慰:「人心有善惡之分。善人行善,惡人行惡,就算再為勢所迫,玉當家總不會違背良心,行那盜匪的勾當。」

玉娘仔細考慮,自己的確不會殺人放火,因為她有做人的底限,而訾倩做事則沒有底限,這就是她跟訾倩最大的不同。想通此節,玉娘如釋重負,拱手行禮:「沈大人一語中的,奴家明白了。」

沈溪滿意點頭,道:「玉當家明白就好,本官明日便啟程前往梧州,玉當家可莫打退堂鼓,這一路兇險,本官還要仰仗玉當家護得周全。」

玉娘本想說,大人不是還有江鎮撫護送?

但再一想,江櫟唯居心不良,若非沈溪出手及時,指不定江櫟唯會跟尚應魁等地方官府勾結。以她的智計,都能看明白江櫟唯吃裡扒外,沈溪這樣的聰明人更不可能被蒙在鼓裡。

「奴家立誓,不負沈大人厚望。」玉娘當即表示了對沈溪的忠誠。

但這種忠誠,不過是從福州到梧州一路的臨時忠誠,等到了梧州後,玉娘要麼回京復命,要麼去辦秘密差事。

萍水的主僕!

……

……

沈溪一舉將尚應魁和訾倩等人剷除,順帶將尚應魁等人的罪名公布。

城中士紳、士子同樣拍手稱快。

死一個尚應魁,保全布政使司上下人等,就連尚應魁的下屬以及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衙門的人,也覺得尚應魁死得其所。

刮地皮的一去,城裡士紳納捐減少,言路恢複通暢,讀書人被阻塞的科舉之路也得以疏通,福建就如同撥開雲霧見青天一般,普天同慶。

沈溪即將動身前往梧州,城中士紳當晚在布政使司衙門為沈溪擺酒。布政使司的官員被拿住貪污受賄的罪證,生怕沈溪秋後算賬,主動跟地方士紳聯繫好,擺下這場酒宴,既作為剷除巨奸大惡的慶功宴,也作為送沈溪往梧州上任的餞別宴。

福建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行都指揮使司都派人出席,按察使陶琰和都指揮使常嵐更是親自到場。

沈溪本不想大肆張揚,可他現在最缺的就是人脈。有了人脈,才能募集錢糧打仗,地方才能安穩,才會出政績,有了政績才能官運亨通……

「沈大人,給您介紹一下,這幾位都是福州名儒……」

知道沈溪是翰林出身,布政使司如今最大的官員——從四品的左參議林允中,先給沈溪介紹福建本地一些在學術和教育上有建樹的名儒。

沈溪對這些老學究並不感興趣,他要的不是在儒學界的名氣,這些老儒生很多都一窮二白,無法出錢糧幫助他打仗。不過在面子上,沈溪還是客客氣氣,到底這些人掌握著這個時代的輿論喉舌。

要想讓自己在地方順利為官,必須跟這些人打好關係,他們沒錢,沈溪反得倒貼一筆,以維持自己在地方上的「清議」。

這些人的作用是為官員樹立個好官聲,為其行事披上合理合法的外衣,就連尚應魁和常嵐等在地方上一手遮天的人都不敢得罪這些老傢伙。像沈溪這樣初出茅廬,剛到地方履任的後生小子,就更要與他們打好關係了。

沈溪耐著性子,與這些老儒生一一見過,寒暄中介紹自己在京城為太子授課時的情況,讓一干老儒生肅然起敬。

沒過多久,陶琰帶了些頗具影響力的士紳過來向沈溪引薦。這些人,大多出自財大氣粗且擁有官宦背景的世家大族。

這些人家中要麼有人在朝為官,或者曾經有人在朝為官,在官場交遊廣闊,人脈深厚。若沈溪有需要,可以跟這些人商議納捐錢糧,為征討盜匪和倭寇做準備。

等與十幾位世家大族的代表聊完,一大群大小地主爭先恐後簇擁上來,紛紛向沈溪作自我介紹。

這些人雖然有些錢財,但並算不上豪富,通常在城裡有些店鋪,鄉下有幾十百把畝田地,但沒有官場背景,往往成為地方官府搜刮的對象,他們是沈溪重點拉攏的目標。

因為這些人數量眾多,僅僅赴宴的就有七八十位,乃是連通普通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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