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為之歡喜為之憂

沈溪此時未必需要跟謝丕夫婦置氣,其實他的文章好不好早就有公斷。但畢竟涉及面子問題,若提起筆不寫,那隻會貽笑大方,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之前給了謝丕三篇四書文的題目,沈溪自己寫的時候,剛開始落筆時困難一點,可一旦開了頭,後面的文字就水到渠成非常順當。

大約一刻鐘,沈溪就完成一篇。

把文章交給謝丕,謝丕看過後驚訝不已,沈溪的文章用典不多,較少有難懂之處,但文采斐然,全文從破題、承題、起講、提比、中比、後比一氣呵成,尤其是結尾畫龍點睛,即便謝丕水平不夠,但也知道這是篇好文章。

沈溪連續把三篇寫完才放下毛筆,耗時也就半個時辰。其實寫三篇每篇三四百字的四書文,對之前每天要寫上十幾篇八股文的他而言,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正所謂厚積薄發,沈溪以前寫的四書文的紙張摞起來,恐怕有平房屋頂那麼高,所以哪怕現在有近兩年沒再寫過,但底子在那兒,撿起來毫無難度。

「先生的文采,學生佩服,要是學生有這麼好的文筆……別說是舉人了,連進士都能考上。」

謝丕滿臉慚愧之色。以前他只是聽說沈溪的文章寫得好,可接觸到真人後只是見識到沈溪提出的「心學」理論的博大精深,今天才第一次領略到沈溪文章上的風采。

史小菁看過後,跟自己丈夫一比,她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知道的文章水平丈夫遠有不及,但她死不認輸,咬了咬牙道:「題目是大人出的,大人當然能提前在心中勾劃好文章的脈絡……」

「娘子,不可對沈先生無禮!」

謝丕眉頭一皺,趕緊阻攔史小菁繼續說下去。

史小菁眼眶一紅,眼淚止不住掉下來……她為丈夫說話,卻換得丈夫的責備,加上新婚燕爾即被丈夫冷落,諸多不甘和委屈再也憋不住了,失聲痛哭起來。

謝陸氏也看過沈溪的三篇文章,雖然她不是很懂,但僅僅看字跡,那一筆一划自帶風骨,比之謝丕高明不少,當下走上前,微笑著向沈溪點點頭,這才向謝丕諄諄教誨:

「沈先生乃狀元之才,大明開國以來『三元及第』第二人,文章為天下稱頌,丕兒你不及也是預料中的事情。丕兒,經此教訓,你以後要戒驕戒躁,認真讀書,多跟沈先生請教,知否?」

謝丕在母親面前,趕緊行禮:「孩兒謹記。」

「好,兒媳,我們還是莫打攪沈先生教授學問,等我兒讀書結束,你們夫妻再敘話。」謝陸氏是典型的慈母,但並不代表她會縱容兒子,對於嚴格要求的先生持歡迎態度。

丈夫早逝,兒子是公公吩咐謝遷賜給她為她養老送終的,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教授這個兒子上。

看著謝陸氏與史小菁離開的背影,沈溪心中多少有些羨慕,可惜他沒這樣一個知書達理總是為他前途著想的老娘。

想到周氏那潑辣的性格,沈溪心底就一陣發怵。

有時候想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謝丕在老娘和妻子走後,仍舊一臉慚愧。作為男人,在自己最親近的女人面前丟了面子,想想真夠窩囊的。

倒是謝恆奴帶著滿臉的欣喜道:「七哥,你好厲害,這些文章……我就寫不出來。」她拿著沈溪剛寫好的三篇時文,捧在手上細細品讀,可惜上面的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只知道博大精深,對沈溪的崇拜愈發加深。

「謝公子,接下來我教你如何做好文章,主要是一些破題、承題的技巧,你先仔細聽,把不懂的地方記下來,待會兒我再跟你解釋。」

沈溪板起臉,真的好似先生一樣,向謝丕言傳身教。

既為人師,就要盡到做老師的責任,沈溪天資過人,他在五歲穿越過來後心智就已成熟,六歲多進縣城「啟蒙」,即便他在十三歲時中狀元,中間實際學習的時間只有七年,但卻等於普通未開智的孩子學上十四五年左右。

同時,沈溪上輩子就已經上了十多年學並且還教了十多年的書,就算是謝遷這樣的鴻儒,也未必能跟他相提並論。

這還僅僅是文章,至於他的見識,更是這時代的人所不及。

沈溪有為人師的經驗,但那是上一世,這輩子他所教不過是陸曦兒、林黛這樣接受啟蒙的女童,還有王陵之這般天生無腦的莽夫,他給人正經教授四書五經和八股文章,這還是第一次。

沈溪仔細講,謝丕用心聽,再也不提關於心學的事情。

謝恆奴在旁邊一臉迷茫地聽著,她想跟自己的二叔一樣學到高深的學問,最後卻發覺跟看文章一樣,她能聽得清每一個字,但連在一起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反倒是《女訓》里的內容,她都懂,而且能記得住。

「為什麼我學的,跟七哥教給二叔的不一樣呢?」

謝恆奴心裡滿是疑問,認真打量手上的書,卻悄悄把沈溪剛寫好的文章夾在書里,一邊裝模作樣讀《女訓》,一邊用心看沈溪寫的東西。

就算看不懂,她會覺得開心。

沈溪教完謝丕作八股文的訣竅,讓謝丕重新審讀三篇四書題,然後再次寫一遍。

轉過身,沈溪準備考校一下謝恆奴,畢竟在謝遷下發的任務中,包括教導這真正的千金小姐。

「終於輪到我了!」

謝恆奴精神一振,把書交給沈溪,忽然想到裡面夾著沈溪的文章,想把手縮回來,但書已被沈溪拿在手裡。

「嗯……呃?」沈溪發覺書頁里夾著東西,拿出來一看,不由啞然失笑,「你也想學這些東西?」

謝恆奴點點頭道:「嗯,就是太深奧了,我看不懂,不知道能否學會。」

沈溪笑道:「這沒什麼,雖然是有些難,但有志者事竟成,我可以從頭教你,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先掌握《女訓》中的內容更重要。」

隨後沈溪現場考察了謝恆奴的背誦和理解情況,小妮子對上面的內容非常熟悉,回答準確而流利。

考核完沈溪笑著點頭:「掌握得堪稱完美,很好!下次我可以教你別的了。」

「好啊。」

謝恆奴臉上綻放明媚的笑容,宛若百花盛開,扣人心肺,在寒冬中平添幾分春意盎然,沈溪不由看得呆了,竟然捨不得把視線挪開。

到了最後,還是謝恆奴羞紅了臉蛋,螓首微頷,卻偷偷抬頭看看沈溪有沒有繼續盯住自己,與沈溪目光在空中碰觸後,心裡泛起一抹甜蜜。

沈溪心想:「真是個萬里挑一的美人兒,放到前世,那一定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大明星!不行,我千萬不能動心,家裡不是已經有了個與謝恆奴習性相近的小文了嗎?雖然論姿色小文稍遜一籌,但勝在心思純凈,對自己一心一意。再說了,就算有想法,謝老兒也不會把他的寶貝孫女嫁給我。」

……

……

課程持續了一上午,沈溪將走之時,謝丕一臉苦色,顯然他不甘心見沈溪一面而不能討教心學。

不過沈溪卻必須要回府,因為家中下午要搬家,不但要把窩挪到新府邸,還要幫便宜爹娘和惠娘搬家,沈溪這幾天找房牙給惠娘在教忠坊謝府附近租了個院子,雖然不是比鄰而居的格局,但也走不了幾步路,是一個前後三進布局,另有個偏院和後花園,環境倒也雅緻。

「七哥,你以後可要常來啊。」

謝丕要繼續溫習功課,並未送沈溪出門,倒是謝恆奴一路好似個乖寶寶般跟隨沈溪,到了門口,她還依依不捨。

沈溪笑道:「有機會我一定來。」言外之意,來謝府要看機會,不是他說來就能來,主要是某人歡不歡迎他。

沈溪上馬車時,小妮子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見沈溪朝她擺手,她馬上笑著揮手,目送馬車遠去。

把沈溪送走,謝恆奴才一臉失落前往後院,此時她的親祖母徐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徐夫人見到孫女站在魚池前面,一臉的不開心,趕緊上前安慰。

謝恆奴靠在徐夫人的肩膀上,輕聲道:「祖母,他走了。」

「是啊,人走了,你也該回閨房去了。你不是說想見到他嗎,你祖父疼你,才讓你跟他見面。」

徐夫人憐愛地撫摸著孫女的秀髮,「以後每月他會來兩次,你在學問上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他,他跟你祖父一樣,是大明朝的狀元郎,是天底下學問最好的讀書人。」

謝恆奴扒拉著手指頭,半晌後才道:「那要等很久啊。」

「並不久啊,又不是見不著,女兒家要矜持,心裡哪怕想也不能說出來,要學會藏著掖著,只有這樣,男人才喜歡,才會對你戀戀不捨,把你銘刻心裡。」

徐夫人笑著把人生經驗說出來。但說著這些話語,心裡卻是一黯,不知道何時,她自己已年老色衰不得丈夫寵愛了。

跟丈夫上一次同房,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想想就讓人惆悵。

「嗯?」謝恆奴這年歲,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又是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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