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血戰(上)

就在沈溪指揮刨坑挖土的時候,城頭上守城的邊軍也在好奇打量亂鬨哄撤走的這群人。

「以為在京營當兵就了不起?老子在邊疆跟韃靼人打仗,他們卻躲在後面吃香的喝辣的,現在輪到你們抱頭鼠竄了!」

這些個大明邊軍將士都帶著惡意看著山上疲於奔命的京營官兵,這是長久以來的憋屈和壓抑所致。

他們眼中可沒什麼袍澤之情戰友之誼,越是局勢動蕩越只顧自己的利益,城頭上這些個邊軍將士的軍餉,被上司逐級剋扣,拿到手上已經十不存一,又怎能奢求他們為朝廷賣命?

「怎麼停下來了?」

就在一群邊軍將士等著看好戲的時候,落荒而逃的京營運炮隊伍突然在山腳下停住,不過只是小部分人停下了,大多數依然在往山上和樹林的方向跑。

「這還用問,知道跑也跑不掉,乾脆躺下來等死。」一名百戶臉上帶著冷笑,「又或者是馬車陷進了坑窪地里,想要推出來!」

雖說站得高看的遠,但從城頭到山坡那兒,距離稍微有些遠,看得不是很真切,只知道一群人在空地里挖什麼東西。

沒過多久,那些停留下來的京營官兵重新踏上逃亡的路。

在過去不到一年時間裡,榆林衛周圍與主城互成犄角的堡壘和營寨陸續荒棄,之後又擔心韃靼人會利用這些廢棄的堡壘和營寨當作攻城所用,於是自行拆毀,以至於到現在榆林衛周邊連個能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等死吧!」

城西城樓上的一群邊軍將士給這群京營兵下了定語。

邊軍將士覺得,這群京營兵的戰鬥力再強跟他們邊軍比較還是有差距的,在野外邊軍都無法跟韃靼人正面抗衡,更不用說這些京營的嬌嬌兵了。要知道千餘韃靼騎兵,在野外遭遇的話邊軍就算派出兩倍到三倍以上的軍隊,也未必能夠取勝。

眼下只能等韃靼人撤走,再出城給這群人收屍。

「不得打開城門,若有韃靼人靠近,一律以弩箭招呼!」

傳令兵把上司的指示傳達給城頭上每個士兵知曉,其實不用交待,這些個邊軍士卒應付韃靼人已經很有經驗,知道只要守在城頭上,韃靼人在沒有攜帶攻城器械的情況下,通常不會自己過來找麻煩。

轟隆隆的馬蹄聲,就在城外不遠的地方呼嘯而過,城頭跟城外只是隔著城牆和護城河,但處境截然不同,城樓上基本高枕無憂,外面就等著喪命。

「快跑!」

而山坡那邊的京營官兵,此時基本是無組織無紀律,有那貪生怕死的傢伙,根本不遵從沈溪下達的上山命令,四散而逃。

不管有馬沒馬,儘是往樹林深處躲藏,他們的想法很好:「你們上山,把韃靼人引開,我們在樹林里躲著,或許能夠保全性命。」

一個個前些日子在沈溪面前囂張跋扈、整天發牢騷說怪話的老兵油子,這會兒已經嚇得老爹是誰都不記得了。

沈溪看著這群窩囊廢四下亂躥的樣子,恨不能親自充當執法者,將這些丟大明軍人臉的傢伙就地正法,但他此時應接不暇,要是上不了山,他自己也要做韃靼人的刀下亡魂。

剛衝上山坡,後面的韃靼騎兵的先頭部隊已經距離他們不到八百步,這段距離對衝鋒的騎兵來說,幾乎是眨眼工夫就能追上來。

「怎麼還不爆炸?」

沈溪心裡發怵,畢竟不是真正的地雷,若作為引線的火藥中途被風一刮,炮彈就別想引爆。

七百步,六百步……

韃靼人愈發靠近,沈溪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上了,從指揮挖坑埋設炮彈後,他已顧不上上馬車,跟大多數士兵一樣完全靠兩條腿跑路。前世跑長跑都沒這麼累,更何況這一世他只是個弱不經風的書生。

「轟——」

就在沈溪為自己短暫的生命感覺嗚呼哀哉時,炮彈終於被引爆了。

剛好衝到土坑前的幾個韃靼騎兵,當場被炸得血肉橫飛。

與此同時,周邊還有幾個韃靼騎兵受到波及,臉上滿是碎鐵片,慘嚎著從馬上栽倒下來,捂著臉痛苦慘叫。

爆炸中心揚起一片沙塵,四射的砂石打得周邊的枯樹雜草簌簌作響,濃烈的硝煙甚囂塵上。

韃靼人以為中了埋伏,後面跟進的韃靼騎兵當即把馬速降了下來。

正當沈溪跑得快沒力氣,心說天亡我也的時候,玉娘策馬過來,伸出手大喝:「上來!」

沈溪不知道從身體何處冒出來的氣力,一把抓住玉娘的手,連馬蹬都沒踩,直接在玉娘的一拉下上到馬背,抱著玉娘的腰,這時他的心才稍微鎮定些。

後面跑得慢些的士兵,眼看韃靼人已經到了屁股後面,這會兒已經顧不上上山,散開就往四周的樹林里躲。

就在這種異常狼狽的情況下,沈溪上了山坡坡頂。

沈溪四處看了一眼,這個山坡後面和左右都是斷壁,想要攀援上來非常困難,僅有面對城池的一面有這麼個可供上下的緩坡。

韃靼人的騎兵在謹慎檢查過爆炸現場後,繼續恢複了攻勢,不過為了提防有人在背後搗蛋,他們紛紛策馬沖入林子中,拿那些躲在樹上或者是灌木叢中的京營官兵祭旗。

看著剛才還一起逃命的同伴這會兒身首異處,山坡上其他京營官兵驚魂未定,不過他們尚不能鬆懈,因為作為保命大殺器的火炮這會兒還沒卸下來。

「哎呀!」

火炮太過沉重,在卸炮的時候,砸傷了幾個做事毛手毛腳的傢伙,還有兩門火炮側翻在地上。宋書見狀臉都青了,向沈溪請示:「大人,現在怎麼辦?馬累壞了,官兵們這一路緊趕慢趕也累得早沒氣力了,這會兒怕是……不行……」

「一路翻山越嶺都過來了,這會兒不行也得行,眼看都快火燒眉毛了,哪怕用身體墊也要把炮推上來!」

宋書心想,感情不是您上去用身體墊啊。

但宋書此時也知道不是鬥氣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把小命保住。

終於有兩門佛郎機炮,先成功送到山坡頂,此時韃靼人的騎兵距離山頭也就四五百步的距離,其整頓後重新擔任前隊的騎兵,已經向山坡頂部沖了上來。

「頂住!」

沈溪畢竟沒有指揮作戰的經驗,他在泉州跟佛郎機人那場戰鬥,基本屬於誤打誤撞。當然,計畫確實不錯,但實施那麼順利主要還是佛郎機人把劫掠想得太過簡單,這才著了沈溪的道。

而沈溪現在面對的,可是驍勇善戰的韃靼騎兵,如今雙方又是真當真槍的干,想要投機取巧都不可能。

張老五還在指揮裝炮,此時問道:「大人,怎麼頂?」

身旁的官兵這會兒手上只有長矛,連弓箭和盾牌都很少,那些拿盾的為了減輕上山時的負重,早把盾牌給扔了。

那個時候是為了輕裝上陣,這會兒卻是連基本的防禦都沒了。

「放箭!」

好在還有幾個弓弩手,不過弓箭拿出來時,沈溪發現有人居然連箭簍都丟了,彼此還要借箭。

沈溪一時無語,這就是大明朝的京營,這就是大明朝賴以保家衛國的軍事力量,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隨便找一群災民來當兵,也不見得比這些老爺兵差。

「嗖嗖——」

幾根箭射下去,別說是射到人,連成功射出去的都很少。

韃靼打頭的一百多騎兵已經距離坡頂不到一百步,只要衝上山來,單單這一百多騎兵就能把山頭上的這群烏合之眾滅了。

「放炮!」

沈溪這會兒已經顧不上什麼射程和射角,他甚至親自上前去調正火炮對準的方向,由他親自負責一門,張老五負責另一門,指揮炮手,直接拿炮筒對著衝上來的韃靼騎兵。

這麼近的距離,也別想什麼找人群密集的地方,能打一個是一個,少衝上來一個,勝負或許就逆轉了。

「轟!」

張老五情急之下放出了第一炮,把旁邊正緊張打望的宋書嚇了一大跳,他畢竟之前從未見過佛郎機炮放炮是什麼光景。

隨著這一炮發出,沖在最前的兩三名韃靼人騎兵,直接被一炮從馬背上給「崩了」,那些以為衝上去就是砍瓜切菜的韃靼人,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同伴就像是個破裂的陶瓷盆子一般,瞬間炸開,殘值斷臂和血水濺射得到處都是。

「轟!」

隨即沈溪指揮的第二炮也發了出去。

沈溪這一炮,落點恰好是韃靼騎兵最密集的區域,韃靼人沖在前面的馬匹頓時四分五裂,上面的士兵有的被炸飛,有的則被散彈鐵片打得血肉模糊。

「第二炮,預備!」

兩炮下去,雖然沒起到決定戰果的作用,卻把韃靼人給震懾住了,他們身上的盔甲,包括馬匹前面的護板,能夠扛得住箭矢的攻擊,甚至連強弩都穿不透,但就是這讓他們引以為豪的防具,在火炮面前卻絲毫不起作用。

「放!」

沈溪此時尚能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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