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兩家人一起走

惠娘聽到這些話,頭「嗡」地一下炸開了,整個腦子亂成一團,沒有任何主意。

汀州商會的生意,最重要的有三個部分。

其一是在閩西,包括汀州以及周邊府縣,這裡是汀州商會的主體;其二是福州,經過幾年發展,汀州商會在福州產業眾多,車馬幫有幾百名弟兄分布在閩江水旱兩路;其三則是南京。雖然商會這兩年逐步加大在南京的投入,但南京仍舊只是作為聯絡和中轉地,因為應天府作為大明陪都,官府勢力龐大,不是商能疏通的。

其實在此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那就是分布在福建全省,以及廣東、江西、浙江等省的分館。如果說閩西相當於商會的大腦,福州相當於雙手,南京相當於雙腳,那麼各地的分館相當於血管,把各個部分有效地連接起來。

可惜的是,由於各地自組商會並與汀州商會交惡,實際上已經出現血脈不通的狀況,現在福州出事,那意味著失去雙手後,汀州商會已經失去應戰的能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敗亡只在旦夕之間。

福州的變故讓惠娘一時間手足無措。

這已不單是民間資本之間的角力,涉及到了官府,以前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站在汀州商會一邊,最初是因為惠娘「女神醫」的名頭和安汝升上下打點,在安汝升倒台後,布政司依然對商會多有照顧,惠娘大約得知是因為沈溪與劉大夏的關係。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福建這一畝三分地也會更換主人,等前任布政使退下去,新的布政使上台,那就意味著民間勢力要重新洗牌。

「這……這可怎麼辦?」

惠娘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過問商會的事情,之前她覺得即便汀州商會從周邊省份撤離,但只要閩西以及福州的根本在,商會就穩若磐石,只是錢賺得多少的問題。可現在她才發現,所謂的穩定,全部是建立在官府沒加理會上,一旦官府出手,再大的生意都會瞬間垮塌。

「官」字兩個口,就算是沈溪,一時間也幫不到遠在福建的汀州商會。

惠娘不知道,其實正是因為沈溪的原因,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才會對汀州商會痛下殺手。

沈溪在泉州城裡鬧出的事情,壞了布政使司大員們的生財大計,以前張濂等知府對他們多有孝敬,可這次事情後,不但泉州府斷了孝敬,別的地方不敢貪墨太過,導致省城那些大官們收入直線降低。

惠娘又驚又怒,一時人沒站住,險些摔倒地上。

等周氏聞訊趕來,問明情況,周氏破口大罵:「我兒乃是狀元,如今堂堂的從五品命官,又是太子的老師,他們敢這般對我們!?」

惠娘聽了搖頭苦笑,她很想說縣官不如現管,京城距離福建太遠,沈溪如今雖然是清貴的翰林官,前途光明,但要熬出頭不知道許久,現在在福建任上的這些官員,到時候大多數估計都致仕了,即便要清算,能找哪個?

況且能在一省擔任主官,哪個在朝中沒有背景和後台?

從五品的學官在布政使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麼,福建官場本來就黑暗,那些官員千里當官只為求財,既然訾倩能給官府的利益更大,官府自然會配合其打擊汀州商會,即便身在京城的沈溪知悉事情,又能奈地方官何?

之前沈溪搬倒一個泉州知府已經惹出偌大的風波,對上一省布政使,不知道死字是什麼寫的吧?

「兩位掌柜的,就怕布政使司的人……不會善罷甘休,若到時派人到汀州府來,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馬九在福州殺人放火不眨眼,已是人見人怕的煞星,可這個煞星卻對官府忌憚之極。

任何平民百姓,都不能違抗官府的命令,就算是說本中那些高來高去的大俠,也不敢得罪官府,所謂的劫富濟貧只能是針對那些沒有勢力的地主富紳,跟官府作對是沒有任何好下場的。

周氏急道:「那怎麼辦?以前聽說……那姓訾的女人厲害得緊,連那個叫宋喜兒的惡女人也被她給殺了,她不會想斬草除根,把我們也給禍害了吧?」

惠娘咬著下唇,半晌後才微微搖頭:「姐姐不用太擔心,汀州是我們的地頭,除了官府外,誰也不能對我們不利。」

「我現在說的就是官府,那些殺千刀的敢在福州搶奪我們的生意,誰敢保證他們不會連我們汀州的生意也想吞併了?要不我們趕緊給知府衙門送點兒禮……」

惠娘繼續搖頭:「沒用的,官大一級壓死人,若省里的大官要拿我們開刀,知府衙門不敢過問。」

「這……這可怎麼辦?」周氏本來就不是有主見的女人,面對這種棘手的事情,她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轉個不停,「如何是好啊!?」

倒是馬九半跪在地上:「兩位掌柜的,還是趕緊找人去京城,請沈大人回來幫忙疏通……」

周氏道:「我兒在京城給太子教書,別說他回不來,就算回來了……那些當官的也不一定會給我兒面子。」

面臨這種生死攸關的局面,周氏不太想勞動沈溪,因為她怕兒子鬥不過那些心狠手辣的地方官。

可在馬九眼裡,只有沈溪才能解決眼前的困窘。

宋喜兒並不是訾倩所殺,而是沈溪帶著他們幹掉的,若非訾倩是教坊司的人,背後有福州左衛撐腰,車馬幫早在福州城一家獨大,也不至於到現在被訾倩反擊得手,局面大壞。

惠娘沉吟半晌,道:「看來,我們只能暫時避避風頭……」

「去哪兒?」

周氏說出這話,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是狀元娘,商會又不是她的,她最多算是湊了分子,撤回在銀號中的股份就是了,承宣布政使司的人犯不著跟狀元家過不去吧?

但剛有這個念頭,她馬上在心裡罵自己,妹妹對我家人這麼好,我怎能忘恩負義?不行,我一定要跟妹妹共同進退。

「去京城找憨娃兒,正好跟他說說,讓他到皇帝面前告一狀,那些人再凶,能比得過皇帝老子?」周氏憤然道。

惠娘打量周氏,眼下似乎只有這一個辦法,因為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人很可能會斬草除根,現在只有逃離福建才是正途。

汀州商會在京城幫朝廷運糧,有戶部作靠山,除了宋小城外,還有沈溪作為憑靠,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人再大膽,也不敢到京城胡作非為。

至於找沈溪回來撐腰,惠娘想想都覺得不靠譜,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已屬不易,銀錢是身外之物,財去人安樂吧!

這個時候惠娘想起沈溪當日省親時對她說的那番話,心想:「難怪他說最好早些結束生意,因為規模越大,官府越會惦記。」

惠娘道:「那我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們就動身去京城。」

周氏驚訝地問道:「妹妹是否太過急切了些?我們銀號還有那麼多銀子……」

惠娘道:「眼下連命都快沒了,顧得上那麼多嗎?趕緊收拾一下儘快上路,等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周氏覺得這話有道理,點頭道:「有憨娃兒在,沒銀子又如何?當年我們能夠白手起家,即便把汀州這邊的基業丟光,我們也可以東山再起。正好我有幾件東西發愁帶不帶,這次要久居京城,乾脆捎上,我這就回去收拾。」

……

……

兩家人忙活起來,惠娘除了讓陸曦兒和小玉幫忙收拾,還要去縣衙辦路引,通知謝家,以及跟商會中人打招呼。

要去京城,路引不能一天內辦下來,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先說回江西省親,等到了江西後再補辦路引,只要有銀子,加上商會以前的老關係,門路還是很容易走通的。

惠娘是負責任的人,既然要走,就不能無聲無息,要把所有事情都交待好,不過在福州的事情沒傳過來前,她並沒有說明當前商會面臨的風險,這也是為防止商會人心渙散,別人還沒殺上門來自己反倒先內亂。

汀州商會那些元老一直覺得惠娘為人處世太過謹慎,對於商會在廣東以及江西、浙江等地的節節敗退大感不滿,認為應該傾盡全力予以反擊,對惠娘的離開只象徵性地挽留了兩句。

「馬當家,你跟家裡人交待一下,我們明天就出發,多帶些弟兄,路上可能要你等維護我們的安全。」惠娘回來後,對馬九道。

馬九苦笑:「小人家裡已沒什麼人了,這輩子要不是沈大人,還有兩位掌柜和宋當家,小人可能已下獄發配邊疆,或者餓死街頭……掌柜的儘管放心,小人就算拚死,也會平安護送您和沈大人的家人到京城。」

惠娘心想,沈溪看人還是很準的,這個馬九不僅有能力,難得一條心幫商會。她卻沒想過,主要還是由於她待人以誠,才會讓馬九不計一切回報……

我們這樣一群人到了京城,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吧?

想到沈溪,惠娘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要走,但也不能對福州的事情不管不問。

「馬當家,你帶人抬幾箱銀子到車馬幫,安排人手……無論怎樣,也要把被衙門扣押的人給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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