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意外收穫

沈溪自問尚未達到開館授徒的時候,一方面是覺得能力不足,另一方面年歲也不合適!

收徒可不是什麼風光的事情,收了徒弟就得對人家的前途負責,因此除了把自己的思想和學術傳揚外,更希望徒弟能夠有個好前程,揚名立萬。在這個重視師道傳承的時代,以後不管學生遇到什麼,身為先生只能榮辱與共。

收徒的結果徒增煩惱,現在沈溪連自己都顧不上,還有心思去顧別人?

沈溪道:「在下才疏學淺,並未有教授弟子的打算,再者說了,我現在於詹事府做事,會無端招惹來閑話。」

馮義執拗地道:「沈翰林難道真的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學生拜到您門下,不過是想多聆聽教誨……沈翰林之前讓謝公子傳揚的學問,讓學生受益匪淺……」

沈溪繼續搖頭,態度極為堅決。

「你我還是平輩相交為好,與馮兄喝過這杯茶,就各自離去吧。」沈溪舉起茶杯,「在下尚有公事忙碌。」

馮義見沈溪堅決不肯接受,只能惋惜離開。

等人走了,沈溪依然在想,自己是否真的有這麼大的人格魅力,能讓一個考上生員、心高氣傲的青年人拜到門下?

回到家中,沈溪將此事對謝韻兒一說,謝韻兒卻覺得馮義的舉動沒什麼不妥:「……若妾身是男兒身,要做學問,知道相公才學出眾,也不會理會世俗偏見,堅決拜在相公門下潛心學習,難道馮公子的做法有何不妥嗎?」

沈溪搖了搖頭道:「不是對與不對的問題,我只是覺得他想拜我為師的目的沒那麼簡單。」

謝韻兒從正常的角度去思考,做學問的人想找個好先生,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她當然不知道這背後可能存在「利益糾葛」等問題。

利益並不一定是金錢實物,也會涉及到聲名、仕途前景等方面。

沈溪如今身為東宮講官,等於是太子的先生,拜到他門下相當於成為太子的「師兄弟」,說出去對名聲和社會地位都會有很大提升。

另外,沈溪在詹事府中供職,目前他為右諭德,而按照以往年的規矩,順天府和應天府鄉試主考由翰林官出任,其中又以詹事府身兼東宮講官、日講官的學官最有機會,別看沈溪年紀小,但以他目前的官職有很大可能會成為來年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

馮義話說得客氣,沈溪也相信他不是惺惺作態,可要說馮義心裡一點兒功利的想法都沒有,他無論如何是不信的。

兩天後,沈溪跟謝鐸說及印書時,把此事說了出來,謝鐸卻哈哈大笑,指著沈溪道:「若老朽是你的話,肯定會收下這弟子。想你在京城不過一兩年,勢單力孤,以後有了弟子,有什麼事情都會有人代勞,而且逢年過節家裡不是會多一點孝敬?」

沈溪皺了皺眉,反唇相譏道:「謝師平日收弟子的先決條件,難道是想多拿一點兒孝敬?」

謝鐸沒有生氣,仍舊笑個不停,顯然他的話是在消遣沈溪,故對於沈溪的反擊也不覺得如何刺耳。

笑過後,謝鐸才嘆道:「有了一定聲名後,上門求見的人就會逐漸多起來,投帖拜師的人不少,你走的是翰林從仕這條路,難免會遭遇類似的事情,如何在不得罪人的情況下委婉拒絕,你得想好。」

這話讓沈溪深以為然。

謝鐸的意思,大家在名利場上混,你現在正經歷的卻是我當年的遭遇,最初會覺得不勝榮幸,會想到這是社會對你的肯定,可久而久之便明白,這些人並非是真的仰慕你的才學,只是想做政治投資而已。

……

……

到八月初,天氣逐漸轉涼,沈溪再也不覺得給太子教書是費腦費力的工作。

站著給熊孩子講一段歷史,再讓熊孩子自己溫習一會兒,兩個人對坐偷懶,這課上得倒也頗為輕鬆。

弘治皇帝要考核太子學習二十一史的進度,對於沈溪來說難度不大,只要讓太子把各個歷史階段那些人物有什麼大的建樹記住便可。

對別人來說,要把這些串聯起來很難,可對於一個來自幾百年後,有先進教學理念的大學教授而言,這些事再簡單不過。

時間軸、筆記、適當的抽查,再加上一些靈活的運用……在沈溪看來,他考察的方方面面或許比弘治皇帝提到的問題還要來得全面,對於一個少年太子明白將來如何做一個治理天下的君王來說,更具有針對性。

「這幾天太累了,能不能學點兒別的什麼?」朱厚照背了半晌,有些不滿,自己在這兒辛辛苦苦背書,沈溪卻在那邊優哉游哉地看書。

輪到休息的時候,朱厚照把沈溪給他的筆記扔到桌案上,朝沈溪瞎嚷嚷。

在那些老講官面前,朱厚照可不敢隨便吵吵,最多是來個逃課對那些老講官避而不見,可對沈溪,他沒有太多虛偽的恭敬。

沈溪坐在書桌後,手裡拿著本書瞧著,聞言瞥了太子一眼,問道:「你想學什麼?」

朱厚照袖子一擺,將紙筆和書本撥到一邊,大模大樣坐到桌案上:「就算不是好玩的,但也該有意思,這些天那些個老傢伙都跟喝了雞血一樣讓我學這學那,就你好點兒,可讓我學的這些也太沒勁!」

「下來!」

沈溪瞪著眼睛大喝一聲,朱厚照乖乖地把屁股從桌面挪下去,不過卻嘟起了嘴,顯然有點兒不服氣。

沈溪道,「當太子就要有當太子的派頭,不然你走出去誰會怕你?」

朱厚照聽了不由眼前一亮,四周看了看,幾步跑到沈溪跟前,小聲問道:「你帶我出去走走吧,我一直想知道外面是什麼光景。」

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這是被關在狹小天地里的孩子的通性,沈溪笑了笑道:「想出去瞧?可以啊,只要能順利通過這次考核,我倒是不介意……想辦法讓太子你出去。」

「哦!?」

朱厚照一聽無比興奮,但還是警惕地往旁邊那些正在喝茶休息的侍官和太監看了一眼,這才又湊到沈溪耳朵旁,問道:「你不會騙我吧?」

沈溪道:「你是太子,我是臣子,我敢騙你嗎?」

「好,就等你這句話,要是這次考試我順利通過,那你就帶我出去看看……我早就想出去了,可就是這宮門森嚴,無法逾越,哼哼。」

朱厚照握緊拳頭,似乎對他老爹弘治皇帝有幾分不滿,不過他馬上又想到另一個問題,「沈先生,你可真狡猾啊,說是通過,可如何才算是通過?」

沈溪道:「至少讓陛下對你近來所學滿意。」

朱厚照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這樣啊……」

看起來,這小子開始耍心眼了。

不想好好複習,還想考試取得好成績拿獎勵,你當帶你出趟宮門容易?鬧不好是要腦袋搬家的!

沈溪沒想過為何會這麼痛快便答應了朱厚照,回頭一想,大概是覺得溫室的花朵應該走出去見見世面,偶爾也感受下風雨,這是身為人師的一種責任吧,除了要讓學生學會書本上的知識,更要了解市井百姓的生活狀態,因為這位學生將來要做天下之主,管理偌大的國家,為天下百姓的衣食住行勞心費神。

我這是在幫你,可不是帶你出去瞎胡鬧!

休息的時間尚未過去,朱厚照便拿起筆記讀了起來,不過這次他讀得很大聲,故意要讓後殿內外所有人都聽到。

沈溪笑眯眯地看著朱厚照,這熊孩子的小心思怎麼能瞞過他?不過這樣也好,等考核通過弘治皇帝龍顏大悅,拿起記錄太子作息和學習的記錄一看,喲呵,居然在中午休息時間也在廢寢忘食地學習,到時候功勞自然會記錄到他的頭上。

下午放學時間到了,朱厚照仍舊抱著沈溪給他的筆記,不過這會兒他已經沒勁頭再大聲朗讀,只是有氣無力在那兒看著。

沈溪給了朱厚照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把講案整理好,從擷芳殿出來,人還沒到詹事府,便遇到同為東宮講官的梁儲。

「見過梁學士。」

梁儲年近五十,身為詹事府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院侍講學士,領正四品俸祿,是詹事府里非常有名望的官員,不過因為他長期教授太子,到如今只是東宮講官,沒有進日講、經筵官。

梁儲身在左春坊,跟沈溪平日少有交集,以前見面只是簡單打招呼,並不怎麼交流,但這次他卻主動來找沈溪。

「沈諭德前日可有為先師舉行追悼?」

梁儲言辭間帶著幾分感激,應該是聽說了沈溪在大華寺內為他的先師,也就是陳獻章所舉行的那場追思會。

沈溪道:「未得白沙先生家人和高足准允,下官私自舉行追悼,還請梁學士切勿見怪。」

梁儲輕嘆:「沈諭德記得有先師此人,在下感激尚來不及……」

因為沈溪的舉動令梁儲深受感動,使得他在沈溪面前並不以上官自居,對沈溪的態度極為親近,「聽聞沈諭德對先師生前所學多有涉獵,不知可有此事?」

沈溪恭恭敬敬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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