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速寫朱侖

她是一分資訊和九十九分靈感(She is one pert information and y-nine pert inspiration.),她是朱侖。

靈感因她而起、因她而滅,隨起隨滅,稍做追尋,就是下面這些篇章。追尋到「太虛幻境」的,無所謂真,但也無傷其假。重點是朱侖不會知道,也不會讓她知道。這都是因她而生的白描和白日夢,雖然我寫在黑夜裡。

藏躲篇

要藏有誰藏,

要躲有誰躲,

躲躲藏藏他是誰,

是誰忘了我。

要藏有誰藏,

要躲有誰躲,

藏的時候火如煙,

躲過以後煙如火。

要藏有誰藏,

要躲有誰躲,

偷偷查出她是誰,

是誰忘了我。

花了十幾分鐘,寫了這首詩,寫出忘的感覺。

忘不止於不記得。記是遺漏、忘是忽略、忘是捨棄、忘是超越自我在形體之上、忘是只記得十七歲的形體、忘是不再記憶那先遺忘了你的,忘了我不再十七歲,但卻只記得有人正在十七歲,但她忘了我。

說沒有,是抹殺事實;說忘了,就不是。「但言渾忘不言無」,是謙虛的者智者,寫了這句好詩的,是宋朝的仁人。

今天是九月九日,朱侖竟然忘了三天前的一切,我無法理解。這可能就是應該喜歡十七歲的理由,因為她很快很快,就把你忘記。

你可以偷偷查出她是誰,但是,可能查得越清楚,你就越模糊。朱侖十七歲,十七歲是可知的。十七歲的朱侖就不可知了。

納米篇

現在流行「奈米」「奈米」,說到奈米,那是海峽東岸的譯法,在西岸,譯出來的是「納米」,譯得更好。佛門講「納須彌於黍米」,從二十四史「北齊書」樊遜傳中,可以看到這句話。全文是:「法王自在,變化無窮。置世界於微塵,納須彌於黍米。」就是把整個喜馬拉雅山放在一粒米中。古代人說這種話,只是白日夢的話,但是,現代人真的用科技在資訊上,越來越做到「納須彌於黍米」的「納米」世界了,古人的白日夢,越來越成了真。所以說,海峽西岸翻成「納米」,翻得傳神。

照古人的白日夢,把喜馬拉雅山放到一粒米中,不論是玉蜀黍的一粒,還是芥菜的一顆種子,所謂「納須彌於芥子」,都表示諸相既然非真,巨細自可相容。但是,現代人可玩真的了,科技千成的「納米」世界,人的大腦里,真可以裝進「黍米」般的、「芥子」般的須彌山了。

問題是裝進來幹什麼?裝進來表示什麼?照古人說法,裝進來表示解脫,現代人可不這樣看。把一座大山裝進腦袋裡,是活受罪,又解脫什麼?

真正正確的,是更多更快的豐富了我們的人生。我們高速變成超人,不是電影中飛來飛去那種笨蛋超人,那位演超人的電影明星,超了半天、飛了半天,實際生活上,從馬背上跌下來就癱瘓而死。真正的超人是大腦起飛,從十七歲開始,像朱侖。

四維篇

我需要一點玄虛來故弄,因為我想到了「維」。古代中國人談「四角為維」,現代中國人站起來了,維變成立體的、空間的,直線叫一維、平面叫二維、立體叫三維,到特殊相對論里,出現了「四維」,最早是閔科夫斯基叫出來的,這傢伙,顯然對中國禮義廉恥的「四維」失敬。

物理用數學來表達,描寫一個運動的點,就得寫出四個座標,表現在什麼時候,它的位置在哪裡。物理用數學表達了四維。

不過,我們要特別注目在數學達到的境地,卻可以是十維的。它用數字和符號達到唯我獨尊的極致。數學以外的物理學之流退縮了,但文學沒有退縮,特別注目在文學達到的境地,也是十維的,甚至是十維以上的,一句文學的「至小無內」,包裹了一切,出現了超唯我獨尊。「至小無內」,一方面是「無所容空」,一方面是「空無所容」,用極致的限度,套住了賓士的數學。好像是文學在跟數學與符號爭勝,其實不是,文字先天具有彩色,而數學只是黑白。

那句話是誰說的:to live in the fourth dimension,翻成「生活在第四維」、「生活在第四度空間」、「生活在幻想之中」。第四維是幻想嗎?對把幻想視為真實的人、視為真實的一個面相的人,第四維是亦幻亦真的。

有多少文學的十維,和十維以上的維維維,在存在、在「至小無內」的存在。奈米之類的出現,像是在追隨什麼、追趕什麼,但是,再奈米也達不到靈光一閃的瑰麗,那是靈性的閃爍,只有文學。

十維又算什麼,我們有十七維,我們給特殊相對論更特殊起來。我們十七維中,時間比物理學家更雄奇,我們的時間可「為文學服務」,我們有朱侖。

語文篇

把看得見的畫面,留給畫家、雕塑家;把聽得到的音符,留給音樂家;把一板一眼的文體,留給文法學家;把只有用文字才能顯示的一切,留給我自己。

我是沒人承認的文學家。

對有形的,我輪廓;對多彩的,我素描;對具象的,我抽象;對音樂的,我無聲。我用最少應付最多、用簡單就會複雜,我只用我的誤文,向大千世界一灑。

我承認語文的限度,在生光化電的突飛猛進下,語言已經壓縮,一張照片、一幅畫作、一尊佛像、一幕AV,省卻了千言萬語,殺掉所有的形容詞,所有的詞,在垃圾箱中,淪為辭費。

一九〇〇年,一句語文替畫面講了話——Every picture tells a story(每張畫面都說個故事)。現在呢,該說,Every picture tells a different story(每張畫面都說另一回事)。因為,畫面只能讓天馬行空,至於為什麼要行空、為什麼此行成空,還得靠語文,我的語文。

講我用我的語文畫出朱侖、演奏出朱侖。有畫面的朱侖、有音樂的朱侖,更有語文的朱侖,在她赤裸中、在我筆下。

點睛篇

一幅畫,什麼情況下叫停筆一幅畫,可有一番驚雷。一千五百年前,金陵安樂寺的牆上,畫家張僧繇畫了四條白龍,四條龍都不現出瞳孔,就停筆了。大家說,你沒畫完,因為眼睛中沒有瞳孔。畫家說,不能點出瞳孔,點出,龍就飛了。大家堅持他點,他只好點,剛點出兩條,就驚雷大作,兩條龍衝天而去,只剩下另外沒點的,留在廟裡。什麼叫完成一幅畫?畫的完成,不在畫家之手了;畫的完成,在畫的本身。

中國的玄怪模式,美麗的女鬼從畫中走出來,變成情人。如今是什麼情況呢?是彷彿走出來呢?還是走進去?答案不重要,掛起那答案,讓它懸著,又多好。畫像對我的意義是一種「鏡花緣」、是一種預示,預示這畫中的人會一旦成真,不是仙棒揮舞下使小木偶成真,而是仙棒揮舞者自己的成真。朱侖的出現,給了牆上畫像新的印證,印證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不是平面,而個具體。朱侖使畫像呼吸、畫像使朱侖長在。畫像成真的微妙之一是,不再有男人的手淫,而是男人的顏射。而我是那唯一的男人,我是創造極致的魔羯,我不再用手,我射向深處。我達到了朱侖自己永遠達不到的她的深處,靈魂的、肉體的,畫像的最後完成,不在法國,而在中土;不是夏洛瓦,而是朱侖;不靠制服,而靠制服的解開;不見朝暉,只見新晴與晚晴。

龜策篇

美國邊疆開拓者Davy Crockett(大衛·柯羅克特)有名方是:Be sure you』re right, then go ahead.(對的,就勇住直前。)但是,如果把最後go ahead改成go a head,多麼洋涇浜式的趣味啊,head在美國俚語里,又是龜頭、又是口交,這句英文,可以給雙方兩用呢。

問題是什麼是right(對的),時間對、事情對,都不夠,要人對,It』s not enough to say the right thing at the right time, it must be said to the right people. 當我想到17這個數字,我覺得我陷入對錯兩難。At times, although I am perfectly right, my 「head」 tremble; at other times, although I am pletely in the wrong, birds sing in my soul.(自反我對,龜頭待罪;自反我錯,魂予呢喃。)這又怎麼解釋呢?

留給十七歲的解釋呢。喂,朱侖。

境界篇

佛門主張「心轉境界」,不受外境干擾。他們舉出這種修鍊目標的範例,是三〇年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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