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為什麼要強暴她?

赤裸的十七歲。「我喜歡站在陽台窗前。我可以看到山,山也可以看到我。」

「你記得八百年前一個中國詩人的詞嗎?他說:

我見青山多嫵媚,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我彷彿感到這兩句詞是為你寫的,因為你多麼嫵媚,尤其你赤裸的時候。」

「你呢?當你看山,山怎麼看你呢?」

「看到我,山會覺得它不是聖母峰。」

「你有沒有想像你登上聖母峰?」

「那要看我是不是登山家。如果我是,登上八千八百四十八公尺的它,當然是我的夢。但是,一九五三年五月二十九日,有人打破了這個夢,有人搶登了第一。雖然,有三棱三壁的聖母峰,登頂不只一條路,一九六○年中國人首先從北壁登頂,也搶登了第一;一九六三年美國人從西棱縱走東南稜登頂,也搶登了第一;一九七五年英國人從西南壁登頂,也搶登了第一;一九七九年南斯拉夫人從西稜登頂,也搶登了第一;一九八○年波蘭人從南稜登頂,也搶登了第一。但是,真正的老牌第一,還是那次一九五三年的。人生的遺憾之一,有的也未嘗不在這裡,就是你能的、你能創下第一記錄的,事實上已被別人先做過了。被別人先登上大雪山,只是選項之一而已。以另一選項中文為例,宋朝人蘇東坡說他有本領可寫出李白杜甫的好句子,可是太遲了,好句子已被唐朝人先給寫去了。雖然如此,對有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高人說來,還是有機緣另創第一。比如說,也許你會登上中國的喀喇昆崙山系,山系裡也有八千公尺以上的峰頂,但你不必爬了,因為聖母峰已佔了『除卻聖母不是峰』八千公尺以上的熬頭,但你還是別有機緣,比如在喀喇昆崙山五千二百公尺附近,可以看到韋伯玫瑰,在山腰上為它折腰吧,也許在花業里、在花國世界裡,你創下了第一。再從另一個角度看,也許你還是可以糾纏聖母峰一下。例如聖母峰到底多高?由於它終年隱藏在雪、雨、霧中,簡直雲深不知高,它的高度,被人類忙了一個世紀,還沒定論。是八千八百八十八公尺?是八千八百三十六公尺?還是八千八百四十八公尺?一般採取最後一種,可是,別忘了二百五十萬年前的造山運動,它還沒完哪,它還在長高哪,所以,測量上的第一還有得爭。聖母峰的英文不是叫埃佛勒斯峰(Mt. Everest)嗎?那不是紀念英國測量所的一個所長Gee Everest(喬治·埃佛勒斯)的嗎?此公沒有在冰天雪地做八千公尺式登山越嶺,但他創了第一——使各路好漢,朝他名字上爬,恰像那場狗吠火車的一幕又一幕,像是他的名字盤旋在每個登山者的頭頂上,一幕又一幕,永遠以靜帶動、永遠高懸。在高懸的俯視之下,萬峰奔走、人頭攢動,登山的行家,他們從不把登山看作身體的行為,而是追求自己與山的山人合一,對他們說來,山是神聖的,一如那夕陽返照下的聖母峰,光耀燦爛,那是名副其實的金字塔、女神造型似的金字塔。聖母峰橫亘在中國與尼泊爾的交界上,高出西藏高原三千六百公尺,西藏人以世界的女神叫她,叫她『珠穆朗瑪峰』(olungma),不過,對我說來,女神固然在山之巔,其實也在山之腰、也在水之湄。因為女神要下山洗澡、在磺溪溪畔的十二樓里。」

朱侖一笑。「你大師真是電腦式的人腦,你真會把資訊扯在一起。並且,最後你在資訊里,可以看到山上的女神。漂亮吧?」

「漂亮。但是太冷了。」

「也許西藏高原以外的山,有暖一點的吧?」

「溫度有暖一點的,但是氣氛卻太森嚴了。像山東這邊的泰山。泰山山神其實就是地獄閻王爺。」

「泰山,我知道孔夫子登過。『登泰山而小天下』。」

「你是美國學校的,你竟知道如何小天下。你竟知道泰山。中國人相信泰山是人死後歸魂的地方。泰山碧霞宮西邊有鄂都峪,俗稱鬼兒峪,就是傳說中的歸魂所在;泰山山頂西邊有望鄉嶺,就是傳說中死人懷念家鄉的所在。中國古詩集有一種『泰山吟』,是一種輓歌,正因為人死靈魂歸於泰山,所以才有這種曲調。泰山神是管死人的。名額是有編製的,帶頭的是府君,就是泰山府君,這是道教的觀念。晉朝以後,佛教起來了,佛教的閻王奪權成功,於是閻王就取代了泰山府君,變成了陰間的頭子。綜合起來,泰山神其實經過多次奪權變化:先由許多山神里大一統,總歸戶到泰山神。再由道教打泰山神主意,把泰山神變為泰山府君。然後,佛教又打泰山府君主意,把泰山神變成閻王,並把泰山地獄化。因為地獄歸它管,所以人死不死也一起管到了。『西遊記』記孫悟空大鬧地獄,把十殿閻王找來罵,又找來『生死簿』清點,把名單上的自己名字給塗掉了。意思就是說,我從此長生不死了。你們管不到我老孫了。由此看來,泰山神不但不是女神,並且凶神惡煞,太不漂亮了。」

「他們也來磺溪溪畔十二樓洗澡嗎?」朱侖一本正經的問。

「還敢來嗎?十個男人,都是閻王,標準說法是奉廣王、初江王、宋帝王、五管王、閻羅王、變成王、泰山王、平等王、都市王、轉輪王,一起來洗澡,我們的豪宅變成公共大浴池了,還得了嗎?」

我們同時大笑起來。

「難怪我們只聽過『泰山壓頂』的成語,並沒聽過『泰山洗澡』。」

「你別忘了,那美國作家Edgar Rice Burroughs(巴洛茲)筆下的『泰山』、Tarzan,可是洗澡的。」

「哈,你這十七歲,可真會轉型,你會串連起『泰山』來,漢英舒泰、中西合山,你怎麼會有這種本領。這種本領,電腦啦、上網啦,都串連不到的。我奇怪你怎麼能這樣?你看過泰山電影嗎?」

「看過卡通。沒看過真人。大概泰山是個『猛男』吧,在荒山裡做人猿。」

「他的確是『猛男』,可是是個莽夫、是『莽夫猛男』。泰山小說是一九一四年出現的,演泰山的電影明星長得又笨又壯,但還能看,幾十年後的卡通泰山就太糟了,畫得像個傻瓜、是『傻瓜猛男』,你喜歡『莽夫猛男』還是『傻瓜猛男』?」

朱侖笑著。「我都不喜歡,我喜歡『智慧猛男』,像你。」

「我太老了,不提當年猛了,雖然還可以強姦十七歲,但強姦以後,要睡個午覺了。」

「你真有趣,大師,但我應該還是問問你,你強姦過十七歲的嗎?」

「我多麼希望我強姦了十七歲。尤其看到一個最迷人的十七歲以後。當然,這樣說,只是說我希望而已,希望強姦也許太空洞了,所以呀,我可以虛擬。虛擬不是幻想、不是白日夢,虛擬是很精緻的、是很真實的『意淫』。『意淫』兩個字,由『紅樓夢』的賈寶玉說出來,是不夠資格的,『意淫』也要有水平、高的水平。根據我的定義,只有我有這樣高的水平,因為它是大量知識、學問,與深度的綜合,並且也藉助神奇的科技。最重要的,還要十七歲的喜歡那樣做。不是喜歡被強姦,是喜歡像我這樣的『意淫』她。以強姦她為『意淫』主調。所以,根本沒有真的強姦,只是假裝發生了那種事。原來沒有強姦這回事。但在虛擬里有。」

「十七歲知道嗎?」

「要問十七歲。」

「應該讓十七歲知道嗎?」

「十七歲自己會發現,只要她聰明。像十七歲的朱侖,她聰明到早就知道我喜歡她,可是朱侖有一點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不知道我喜歡強姦她和強姦她,根本是兩回事。我有相當自豪的自我控管能力,我可以控管自己喜歡的限度,我六十七歲了,不是十七歲、二十七、三十七歲,年輕的雄性其實有兩點很不及格,第一點,他們不會控管感情,所以把男女關係美麗開始醜陋結局;第二點,他們不會控管陰莖,所以早泄成性,射情太快了。」

「我好高興你對十七歲說得這樣坦率。你那樣突然了我,出其不意又出乎意料,all of a sudden, on a sudden, all on a sudden, on the sudden,都是你啊都是你,你突如其來的一些話,重話輕說、輕話重說,說給十七歲,又好像不容分說。你是迷人的人,You』re nimble, witty fun. 雖然你一直對十七歲起歹念。」

「謝謝你的讚美。但是,說我突然了你,又是誰突然了我呢?是誰?讓我突然看到了十七歲的赤裸;是誰?讓我突然為這赤裸服務;是誰?又為我的赤裸服務,要看到它的勃起。哈啰十七歲,都是你啊都是你。你的種種突然,你使我快樂極了,卻同時要不斷考驗我的控管能力,這種能力多麼重要,如果沒有它,大師就叫強姦犯了。你記得那本Evan S. ell, Jr.(康內爾)的The Diary of A Rapist嗎?強姦犯日記,我會寫得更精彩,因為被我強姦的十七歲女生,太可愛了。並且,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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