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已經進入工作狀態的陳晉，孔闕知道他現在已經不想再開口討論什麼了，便也安靜下來，拿出了關於下午招拍的資料認真看了起來。
只不過她沒有陳晉那種一旦開始工作就能投入百分之百專註度的本事，始終都有些心神不寧的。
她跟陳晉相處的時間雖然不算特別長，但是一起經歷的事情卻已經足夠多了……
換句話說，兩個人其實都很了解對方。
但是陳晉剛才的話，卻透露了一些令孔闕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要知道，陳晉雖然一直都是個挺好說話的人，在下屬面前也沒什麼架子，可他實際上非常的強勢！
對於他要做的事情，是絕對不允許質疑的！
只能有建議，不能有意見。
「哪怕是質疑，也可以直接說。」
這是陳晉的原話，卻更像是一種交待……
孔闕心中莫名的出現了某種感覺，那就是儘管自己就跟在陳晉身邊，無論什麼事情，在陳晉下達命令之後都是由她經手的。
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卻像兩道交叉的射線，在經過某一個的相交之後，就越走越遠了。
這份距離可能是財務，地位，眼光，格局，可以是任何事情。
總而言之，孔闕知道自己追不上陳晉的腳步了……
那麼也就是說……
孔闕忽然一滯，抬眼看了看認真盯著電腦的陳晉，蹙眉，懊惱！
那一份無處安放的，該死的……不甘啊～
……
……
「還真是不少啊！」
半個小時後，陳晉表情凝重的把電腦轉向孔闕說道：「你看，僅僅是從2009年到現在，兩年多的時間裡，就有超過50個項目，30多家開發商企業因為『商業詐騙』被搞到破產或者瀕臨破產。」
「其中還有不少，是有相當規模的企業。」
孔闕看了看陳晉的電腦屏幕，上面是他剛剛收羅出來的消息。
雖然都是來自網路的消息，有一些甚至只是論壇里的吐槽或者爆料而已，但是根據錢喜順的說法，情況很有可能比他們現在看見的更加嚴重！
而且這還僅僅是最近兩年多時間裡的消息。另外還不知道有多少？
因為時間太久或者當時的房地產還沒像後來這樣成為全民熱議的話題……
孔闕詫異道：「東海市可是國內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了，沒有之一。連東海市都這樣，那其他城市，豈不是更應該……」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陳晉認真道：「還記得么？當初我們在東江市，才有多少個爛尾項目？不算附屬的縣市，僅僅在城區範圍內，二十五個而已！」
「但東海市呢？搞不好就有大幾十個？要說這裡面沒問題，我是不信的。」
「陳總，可問題在哪呢？」孔闕問道。
陳晉聞言，皺緊了眉頭，靠在了沙發上，閉目沉思了起來……
他自己也同樣有些想不通吶～
因為能在網路上查到的報道，並不會真的寫出個案里的真實情況，或者是乾脆筆者也不知道。
但個案的數量一旦達到了一定程度，並且還具備了地域性，就不再是個案了。
陳晉基本上可以斷言，有這麼一股勢力在專門靠這樣的手段騙錢。
因為他們大概的套路就是，自己先拍下一個前景還算不錯的項目來，然後再以合作開發的理由，用相對優厚的條件拉「目標」入伙。
等到項目進行到一定階段的時候，再共同向銀行貸款。
因為有了其他企業「擔保」性質的聯合貸款之後，貸款額度會比原本高許多，而且事後……銀行還能找到催款人！
再然後，就消失了！
他們就這樣卷著錢跑了，揮一揮衣袖，沒留下半個鋼鏰……
……
這是陳晉根據那些報道和消息自己推導出來的套路。
說著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而已，但其中還涉及到了非常多的事情。
包括需要資質足夠的主體公司用來拋棄，還有如何讓「目標」相信他們的實力。
除此之外，他們的手段也並不單一，集資，過橋貸款，民間借貸等等種種手段，都使用過。
所以陳晉斷言，這絕不是普通的詐騙這麼簡單了。在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背後，必然有一個極其專業，並且具有相當能量的身影。
這個身影……也絕不會是只有一個人！
……
……
「陳總，我有點不太明白。」孔闕仔細看了一下陳晉找出來的東西之後，開口問道：「從這些項目上看，其實只要好好做下去，賺錢幾乎是肯定的事情。」
「他們為什麼還要跑路呢？要知道項目完結後賺取的利潤，可比他們卷跑的貸款多多了……」
「就像海東大道1555號地塊一樣。我們的成本可能會超過110個億，確實很高！」
「但是利潤一樣也很高，甚至有機會衝擊300個億！」
陳晉聞言，面容一僵，隨後驀然睜開了眼睛……
「時間！時間成本！」
他應道：「你想想，開發一個項目，從立項到完結，要多少時間？光是等銀行全部放款，至少就要兩三年的時間了吧？」
「這其中還有無數個問題，比如建築成本，比如銷售效率等等……」
「但是他們呢？兩年！就兩年而已！」
「每個項目弄走的錢可能都不多，少的可能幾千萬上億，最多的，也就撐死三五個億。但數量上……至少幾十個項目……」
「也就是至少一百個億以上的純利潤！」
「無論對於什麼企業來說，兩年時間，100個億純利潤，都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了！」
「這樣的收益，確實能夠讓任何人都鋌而走險了！」
孔闕聽得不住點頭，隨後笑道：「畢竟也不是每個企業都叫『晉涵集團』嘛。」
「……」陳晉白了她一眼，知道她的意思是說，自己的晉涵集團，半年的純利潤，哪怕刨去還沒拿到手的貸款金之外，也早就超過100個億了。
可那不一樣！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活點雷達的。
不過也正是經過孔闕無意間的提醒，陳晉忽然想到了非常關鍵的一點！
明明都是可以賺錢的項目，卻放棄了。留下來的全都是銀行的壞賬，以及哭爹喊娘的合作人。
需要這樣子去搶時間搶錢的，而且還是搶這麼一大筆錢的人，會是誰呢？
陳晉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名字，卻沒敢繼續想下去……
因為如果事實真的如他猜測的那般，那麼東海市的水，可就太深了！
深到儘管他已經一個猛子就扎了下去，拚命撲騰了，卻還只停留在水面上。
而水底的至深處，是一片不見陽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