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潛龍在淵 第60章 抵達(上)

后羿從洛水,逃到河水近帝丘的地方,跟隨的一千多人死了一半,跟隨后羿而來的女婦,有幾十人,迫於地位懸殊,歸到了士卒當中,這麼長時間折騰,活下來的僅有幾人。除了中等爵位的庖正,比他高一層次的「正」級爵職的人,都亡了。

這個時候,地位最高的庖正,自然是幾百人當中的主心骨,那些活著的,后羿的女人,看到這種情形,於是站了出來。

一名有窮氏出身的女婦,也是后羿時常寵愛的人,出來助庖正,願意用自身溫熱后羿,使其渡過難關,不過要其餘受后羿寵虐的女婦一起。

很快那些女婦,在一陣扭扭捏捏中,到了后羿所在的筏上,幾百士卒當中,一些女卒,在其他的舟筏上,靠了過去,為其拱衛。

幾個曾受后羿在帝丘恩寵的女婦,在庖正授意下,讓士卒當中的女卒護衛,那幾個女婦,脫下了衣服,露出了軀體,都貼近了后羿,用自身的溫熱,為后羿驅寒。

庖正深情地向那些女婦們說:「多謝諸位句嬪,若不是你們,細臣都不知道該如何行事。」

「余等做的是分內的事,庖正無須如此,更何況夏後乃是吾輩之夫。」

幾個女婦聽到庖正的聲音,不假思索地回應道。

他們受寵於後羿,才有的地位不錯,可他們在后羿的身邊待的時間長了,心中清楚得很,要是后羿死了,自己也就不是甚麼重要的人了,其下場,也就難免受禍害了。

所以,片刻之間,就站了出來。之前,僅有后羿需要時,他們就去陪伴,往日則編纂在士卒之中。

這個時候,庖正眾多庖丁徒弟之中,活下來的一些人,到了他的身旁,刺探了起來。

一個穿著土黃色麻葛衣裳的庖丁,上前道,「師氏,這夏後若是亡了,吾等該如何做?」

「是啊!師氏。」

「若是這樣,回到帝丘,恐怕寒浞也不會放過吾等。」

「……」

後面的庖丁,也紛紛說道。

「這……」

「容我想想。」

「容我想想。」

一時間,沒有頭緒的庖正,應付地回應著那些庖丁。

「伯兄,您看師氏,也太過執拗,忠於夏後了。」

「這要是夏後,真亡了。可不是簡單的是哪。」

緊跟著,那第一個說話的庖丁,身後的「師弟」其中之一,也拌嘴了起來,跟他說道。

夏朝的時候,師氏,也就是相當於後世的師傅、老師,而師兄弟是按照昆仲兄弟那樣,拜頭吶喊,只不過沒有血緣樞紐就是了,這個時候還不是後世那樣,稱師兄弟。

被稱為伯兄的,庖正的「大弟子」,冷麵一笑道,「師氏,不是汝吾能呵斥的,你要犯渾,余不攔你。」

停頓了一下,略微想了想,又道,「不過,若是出了何事,別怪師氏、余,翻臉不認汝啊!」

其實就是看到后羿要不行了,其餘的庖丁,活下來也不易,他們想啊!如果后羿死了,就要陪葬,以庖正的「二弟子」,讓一干其餘庖丁稱為仲兄的人,頗有想法,想領著人,自行其是,不再與其他一起。

套用後世一句話來說,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那庖正的「大弟子」這麼一說,身為庖正的「二弟子」,受其他庖丁,這麼多歲數,跟隨在庖正身邊稱受仲兄的他,可沒想過今日,會遭到這樣的呵斥。

心生一計,在心中暗道,「夏後生死不明,除了其餘叔、季弟,還有一些族人之卒,願意一起離去,我何不趁勢離開師氏,也好過在此,聽他們訓斥,勝過百倍。」

臉上卻是笑容相會,說:「伯兄說的是,那鄙就先去余的舟筏之間了,告辭。」

庖正的「二弟子」剛到了自己的舟筏之上,四周就有人圍了上來,問道,「如何?」

「彼輩以為怎樣?」

他反問道。

「目下,夏後生死攸關,若是亡了,回到帝丘,恐怕也是寒浞刀下之人,不如,就此離去。」

「說得不錯。」

「余正是這樣想的。」

「那吾輩就一起,操縱舟筏,就此離去如何,無論夏後痊癒,還是不愈,也都不想再有戰事了,在余有窮氏舊土,不也有一些族人們哪。」

同周圍的士卒、庖丁商議了起來,不過數刻時間,他們就抱定主意,想依著舟筏,先行離去。

對於這一切,庖正全然不知,還在顧著后羿那邊的事宜。

若是呂駱在這裡,肯定會說,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有窮氏在后羿死後,四散,死的死,逃的逃。真相了。

隨著舟筏往前漂流,他們的身邊,到處都是水浪擊打石頭的聲音,「嘭哃」

「嘭哃」

舟筏,在平緩的水面上,漂泊著,周圍的水面上,還有著環流的波紋,蕩漾著河水的岸邊。

其實這一切,都歸功於,大禹自河水龍門,疏通了到積石的水道,又連接了濟水、淮水、洛水等,使得大水泛濫的地方,穩定了下來。

對於天下的氏族、侯伯來說,這些都是應當知道的。

很快,又過去了一個時辰,又到了申時,因在河水之上,飄搖不定,幾百人一隻食的都是冷食,也就不存在,甚麼燒火煮食,餓了就食。

已經有了謀劃,一二百人規模的十多隻舟筏,正在遠離后羿他們的舟筏。

在幾個女婦的溫熱之下,后羿已經有了好轉,像是睡夢中在說話一樣,后羿的嘴裡不斷冒出聲音,

「救余。」

「救吾。」

「不救予,回到帝丘,我就命人把汝輩殺了。」

在胡言亂語的同時,后羿像是很痛苦一樣,身軀不斷地扭動著,周圍的女人,發現這些事情的時候,很快就告訴了庖正。

這個時候,跟隨來的巫祝死了,那只有靠自己琢磨了,過了一會,庖正告訴那些女婦,嘗試與之言語,安撫仍在夢中,有些病痛疾苦的后羿。

「夏後!」

「夏後!」

「妾等,都在這,還望你早些痊癒,領著眾人安然回到帝丘。」

「太康、仲康,汝二人不曾想到罷,吾司羿不過一東夷人,竟能夠帥有窮氏奪了夏後氏的天下,呃哈哈哈!」

「汝,別到余跟前,勿要弒我,我把夏後之位,讓與你。讓與你。」

「伯封,余錯了,不該搶汝妻婦。洛侯,余不該奪你的女兒。」

「啊!余之頭,痛啊!」

在筏上躺著,不斷翻滾,經歷著痛苦的后羿,不斷吐露出這麼多事情,讓一眾婦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眾女婦:「……」

幾百人的舟筏仍然漂泊在河水之上,帝丘也越來越近,看著后羿好轉的庖正,高興之餘往自己的筏上而去,卻不想,四方望去,彼方的舟筏少了一半,士卒也少了一半,一眾庖丁,僅剩下自己那個歲數最大,能食苦學習庖廚的徒弟了。

庖正:「這些畜生,彼時卻是離我而去,真是待他們太善了,幸好未曾把庖廚技藝學走。」

望著四方,僅有的兩百多人,其中還有一些是女卒。

不禁感嘆道,「后羿啊!后羿!緣何就要往河洛狩獵,還把余帶上了!出了這麼多事,老朽苦難。這來時一千多人,就只剩下了兩百多人,著實不明白哪。」

過了幾個時辰,又是到了水上夜中漂泊的時候,起初第一次夜裡水上漂泊,死了不少人,這過了一旬有多日,早已經順應了舟筏夜行,閑置在諸多舟中的火炬,此時讓士卒拿了出來,點亮了周圍。

這到了晚上,經過了這多日夜,他們早已經清楚了,最為安全。

一名女卒,匆匆忙忙,趟過幾隻舟筏,轉眼就到了庖正的舟筏處。

連忙喊道,「庖正,夏後醒了,還說請汝過去。」

「唔」

「這可是真的,不是誆老朽。」

庖正回道。

「豈敢。」

「您過去就知道了。」

后羿昏迷之後一直,沒有進食的他,這個時候急切地問道。

庖正心中自然是有原因的,自從燧人氏、有巢氏萬載以來,大多數落水的人,皆是受疾而死,少數氏族的人,趨於身體強悍,又有草木之葯,故活了下來。

雖然他心裡也不願后羿死去,可是以往落水,死者甚眾,由不得他不懷疑。

過了一飯食的時間,后羿也醒來一截的時間,庖正趟過幾隻舟筏,踱步來到了后羿的身旁。

映入眼帘的是,一臉蒼白,嘴唇沒有血色,疾重之色,依偎在已然穿上了衣裳的眾句嬪之中的后羿。

看到庖正來了,后羿示意讓一眾句嬪扶著自己,端坐了起來,勉強地提起了聲音說:「庖正,余未看錯你,唯有你啊!最為忠厚,不曾離去。也唯有你,智謀過人哪,吾幸甚哪。回到帝丘,定要大賞汝,及帝丘之中,你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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