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是我聞 盒飯

我很喜歡坐火車的原因,主要是可以接觸很多旅客,漫長的旅途中也會遇到許多人和事,這樣才有真正出門旅行的感覺。當然火車上的食品,也是旅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元素」,我一直對車廂內的流動販賣車、列車餐車,以及沿途站台上出售的食物充滿了好奇。

迄今為止,我個人感覺口味最佳的「移動餐廳」,還是從普陀山開往上海的夜航慢船,可惜是輪船而不是火車。印象比較差的餐車,應該是天津到上海的城際列車,聽列車員都有天津口音,速凍的狗不理包子沒熱透,裡面還帶著冰茬兒就給你端上來了,餐車廚師炒菜的手藝也不靈。

記得前兩年,我乘一趟慢車,長途硬座,對面的乘客是個老頭,這老頭身量大概一米二左右,娃娃臉,滿面紅光,總是笑模樣,倆眼特別亮,還穿一身舊軍裝,皮帶扎外邊,腦袋上戴了頂綠軍帽,讓人覺得他就像是從深山裡剛修鍊出來似的,又感覺再多顆紅五星他就是潘東子了。

這老頭自稱姓劉,所以我就稱呼他「老劉」,他先是給坐在旁邊的一個南京姑娘看手相算命,然後又問我要煙抽,晚上我請他吃了一份盒飯,這趟列車上賣的盒飯,都是在餐車現炒,四元錢一份,裡面有半盒米飯,另外半盒的配菜還算比較豐富,包括芹菜、豆付、豆角、粉絲,還有兩片肉,運氣好的話或許能見到三片肉。

坐在老劉旁邊的南京姑娘是個學生,她晚上也是吃盒飯,可她運氣不太好,盒飯里只有一片肉,豆角還都是夾生的,甚至其中還有條白白胖胖的小肉蟲子,她當時就沒食慾了,想把盒飯倒掉。

老劉卻二話沒說,抄過來又吃了一份,連肉蟲子都吃了,還告訴我們米蟲子和菜蟲子很乾凈,又不臟,有什麼不能吃的?他說自己年輕時做赤腳醫生,趕上荒年,餓得熬不住了,真是有什麼吃什麼,山裡人就挖蟲子吃。那時候人們都餓紅眼了,凡是逮住的活物沒有不敢吃的,真鬧出不了少人命,有些人直接生吞,肚子里很容易長出「草爬子」,臨死的時候全身瘦得皮包骨頭,只有腹部特別腫大,如果用刀割開,就能發現裡面都是喝血的草爬子,草爬子腦袋上都有吸盤,鑽到肉里就不出來,除非煙熏火燎。

幸虧那時有位老中醫,用以前留傳的土方子救了好多這類病人,就是調毒藥給人灌下去,不過這毒藥的用量很難掌握,必須根據每個人的體質決定具體下多少葯,如果劑量稍微用大了,就先把人給毒死了。

在火車上聽完老劉講的這件事,我覺得還是盡量吃熟食比較好,畢竟茹毛飲血,是上古之風,然而現代人已經習慣了水火相濟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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