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國春 第622章

清晨,狂風從西奈半島吹來的黃少,把天空變成一片昏黃。狂風呼嘯著席捲著沙土,視野中面前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見到天地間一片黃蒙蒙。在這片昏暗的天地之中,一個個灰色的人影在那裡移動著,他們身上的衣裳染著少土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不是走到面前,根本看不清楚這些人與周圍環境的區別。

儘管沙土遮擋了他們的視線,但是他們仍然任勞任怨的在那裡用工具挖掘著沙土,並用獨輪車將沙土運到遠處的堤岸。

偶爾的,在漫天的狂沙中,響鞭的聲音在空氣中激蕩著。在這片工地上沒有一個人閑著,這麼大的風沙,即便是人可能會被狂風吹走,也沒能阻擋人們的勞動。

「這麼大的風沙,他們還在那裡干著活?」

坐在駱駝上,梁華禮看著那些在工地上挪動的身影,儘管刮著狂風,但是戴著風鏡的他仍然可以看清楚工地上的模樣。許多人半伏著身子在那裡干著活。儘管天地間肆虐著的沙塵暴,可是工地並沒有停工,他皺著眉頭詢問道。

「就不怕出什麼事嗎?」

細小的沙子在他說話的時候,不停地從圍巾的縫隙鑽到臉上,給臉上打了一層沙土,他的衣服上、臉上粘滿了黃色沙塵,現在的他看起來已經完全成了一個土人人。

「出事?沒有人會關心出不出事,埃及人不在乎,那些『外來人』,他們在埃及就是二等人,沒有人會在乎他們,所以公司也不在乎,相比於他們死活,公司更在乎工期,十年……」

再一次裹緊圍巾,王興業指著忙碌中的運河工地,繼續說道。

「十年的工期,公司要在十年內把這麼運河修通,想要如期完工,就必須要儘可能的抓緊時間,讓他們趕班加點的工作,而且……」

王興業刻意壓低聲音說道。

「開羅那邊也希望我們儘可能的壓榨他們,開羅的很多人覺得,過去將近一千年里,那些『外來者』千方百計的欺壓他們,現在,他們想要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那邊覺得我們在這裡讓他們乾的活越多,他們就越有可能改變回原本的信仰,事實上,也就是這樣,聽說開羅那邊統計過,這幾年科普特人的數量已經從過去的勉強五成多,增長到了7成,再有幾年的時間,估計這裡基本上也都是科普特人了。」

聽到王興業問話,梁華禮悄然不語,眼光投在了那些干在在干著活的勞工們的身上。

為什麼會來這裡?

為的當然是生意。

為的是牙片生意!

儘管按照《大明律》將牙片運往本土、諸夏以及殖民地是死罪,但是法律並沒有禁止商船把牙片運往其它地區,所以一直以來都有大明或者諸夏的商船參與這一貿易。相比於大明對於牙片的嚴禁,歐洲的牙片卻已經泛濫成災。成千上萬的歐洲人終日吸食牙片,飢腸轆轆的人們沉迷於牙片帶來的幻境之中。

但是歐洲並不產出牙片,他們的牙片來自奧斯曼,各國的商人通過種種渠道把大量的奧斯曼牙片運到歐洲,供歐洲人吸食。因為大明與奧斯曼之間關係的緊張,導致最近幾年,大明的商人已經淡出了這一貿易。不過即便是淡出了,牙片貿易的巨額利潤仍然讓許多人為之心動。

而王興業卻找到了另一條商路。這也是梁華禮被他說明的原因,畢竟,牙片貿易的利潤是極其可觀的。

「侯塞因……」

看著一個走過來的當地人,王興業扭頭對梁華禮說道。

「就是他告訴我的那個消息,在奧斯曼境內牙片的種植範圍非常廣泛,並不僅僅只有伊斯……君士坦丁堡才有,實際上,君士坦丁堡的牙片也是商人們從各地運過去的,然後在那裡賣給各國的商人,其實在很多地方,尤其是一些乾旱的地方,牙片甚至是當地唯一產出的農作物,畢竟它可以適應許多極為惡劣的環境,況且……」

刻意壓低聲音,王興業又說道。

「奧斯曼人自己也覺得,種植牙片是一個很好的生意,可以從歐洲換回來大量的金銀,甚至奴隸,所以他們的官府一直在鼓勵種植,不過,現在奧斯曼很多地方,它也開始泛濫起來,我敢說,再過幾年的話,他們那裡肯定也會泛濫成災,不過,這和我們無關……」

確實沒有任何關係,對於梁華禮而言,他唯一的在乎的就是是不是真的像王興業說的那樣,在距離這裡不到兩百里的地方,就有人種植牙片,他們可以從那裡買到牙片,然後轉運到歐洲。

「你好,尊貴的先生……」

突然,他的問候聲打斷了梁華禮的思緒,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人,然後點了點頭,在王興業與這個人用土話說話的時候,他的心裡突然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了一些期待——也許,這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機會吧!

……

駝鈴的叮鐺聲中,一支駝隊在沙丘間行走著,隊伍人數不多,不過只有十幾個,但是駱駝卻很多,一個人要管四五頭駱駝,每匹駱駝還駝著幾個箱子,浩浩蕩蕩的駝隊緩慢地朝東方行進著。

「告訴後面快點!大家加快速度,前面很快就有一個市集。我們到了那再好好休息,不然晚了今天晚上我們就要在沙漠中過夜了!」

騎在駱駝上裹著貝都因人白色長袍,頭上包著頭巾的梁華禮望著前方,他眯著眼,抬頭望了望天空,太陽還高懸在天上。

可真熱啊!

舔了下嘴唇,梁華禮又伸手摸著被他放在前面的水袋,水袋現在分量很輕,裡面的水差不多快喝完了,這種用羊皮製成的水袋可以裝很多水,可剛開始的時候,他卻覺得那股味道不好聞,抗拒那種味道,但是現在,他恨不得一口喝完所有的水,一滴都不會剩下,可是他卻不敢喝完,在沙漠中水就是生命。

當然,騎駱駝的感覺也很不舒服,儘管駱駝的速度不快,可作為船長,梁華禮對海上的顛簸早就習以為常了,可是駱駝上的顛簸卻讓他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但是駱駝卻是這裡最好的選擇,因為沒有官道,所以這裡很少用馬車運貨,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是駱駝,它可以駝幾百斤重的貨物。現在這些駱駝上駝著的就是他的船上積壓的——有大明的棉布,茶葉,也有許多諸夏的商品。按照海珊的說法,在這裡,大明的商品比銀子更有效,那些人更願意要大明的商品,而不是銀兩。

離開蘇伊士已經六天了,在過去的六天里,他們已經走了幾百里地,也許更多,誰知道呢?每一個人都變了模樣,梁華禮自己也是亂蓬蓬的,臉上的鬍鬚和黝黑的面孔,讓人看不出他還不到二十歲,乾燥的皮膚里似乎也嵌滿了塵土,身上的衣服也是骯髒不堪,甚至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臭味,沙漠中條件很艱苦,讓他沒辦法把自己衣服洗乾淨。

按侯塞因的說法,如果他們從地中海上岸的話只要一天,就可以到達目的,但是,這裡距離蘇伊士卻很遠,騎駱駝需要六到七天的時間。

「下次,應該從地中海那邊靠岸。」

梁華禮暗自尋思著,不過他並不想冒險,倒不是因為地中海尚岸的猖獗的巴巴裏海盜,而是因為他不想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駕駛著帆船用幾個月的時間,圍過好望角,穿越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地中海,萬一要是那裡並不像他說的那樣,有足夠的商品供他進行貿易,那豈不就是白跑一趟,所以他才會選擇先從陸路過去一趟,查探一下,如果一切屬實的話,他會進入地中海,那怕就是巴巴裏海盜也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到時候,只要一天的工夫就能抵達目的地,就用不著在這樣的不是沙漠就是戈壁的地方騎在駱駝上往目的地趕了。

駝鈴在沙漠中迴響著,這鈴聲陪同了梁華禮一路,在沙漠中,這似乎是唯一的聲響,按照史書的說法在唐代的時候,這樣的鈴聲在西域的絲綢之路迴響了幾百年。

幾年前,隨著滿清的覆滅,甚至有人提議將鐵路一直修到地中海沿岸,通過波斯、巴格達,直抵地中海的貝魯特,重新開通一條陸上的絲綢之路。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計畫有多麼的不現實,畢竟,鐵路要通過的許多地區都在奧斯曼帝國的控制下,而且當地人對大明也是非常敵視,誰讓大明是站在科普特有還有那些基督徒的一邊呢?

如果不是因為對財富的渴望,梁華禮相信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騎著駱駝深入到約旦河西岸的某些沙漠綠洲,在這個充滿敵意的地方,進行這樣的貿易。

這根本就是在冒險!

可是財富總是貯藏在風險之中。

「這一趟,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多十年,梁家就能重新在魯國興旺起來……」

舔舔乾裂的嘴唇,梁華禮在心裡默默的尋思著,他看看周圍一望無際的金黃色沙丘,然後又一次探身問身邊的嚮導。

「海珊,我們距離那裡有多遠?」

海珊原本正騎在駱駝上低頭著頭打盹,聽主子的喊聲,連忙抬起頭,騎著駱駝跑到前面,打量一番後又跑了回來,然後再用蹩腳的官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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