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國春 第434章 競賽

在陝西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會在意。

畢竟,那裡現在還是戰區,況且那裡剛剛收復,發生一些亂子,總在人們料想的範圍內,當然這也和興乾朝廢除了「言官」有著直接的聯繫。

儘管朱元璋創建明朝後廢除了丞相,加強了皇帝的集權,但深知權力集中於一人之害的朱元璋,不但在地方上設立布政使,按察使分屬民政和刑名。設立了一整套從地方到中央的權力制約機制,而在大明朝的歷史上,時時刻刻掣肘皇權,這就是「言官」制度,甚至可以說達到了卻作繭自縛的地步。

言官又稱「諫官」「諫臣」,以向皇帝「風聞言事」「直言規勸」為主要工作內容,職業就是反映問題,說對了有賞,說錯了也沒關係,不必承擔「妄議」責任。

可到了明朝,言官才算是迎來了發展的春天。

明朝言官,不僅職業化,還越來越規模化。其成員主要由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組成,品級不大,權力不小,上至國家大事小到市井傳聞,大到皇帝小到草民,看不慣就上朝奏報。言官只負責上書,對與錯由皇帝自己判斷,錯了也不用負責任。

到了明朝中葉,言官的耿直勇敢已經成為一種精神,甚至不惜一死以獲直名。皇帝的廷杖,算計,威逼,利誘對許多言官失去了威懾力,言官逐漸成為約束皇權的一股強大力量。

言官成為一大害,始於黨爭。始於言官的「風聞奏事」,始於其為博名不惜「捏造歪曲」。而究其原因是其不需要為自己的說的話負責,而正是這種不負責任,讓言官可以毫無顧忌的「捏造歪曲」,甚至用歪曲是非的方式激怒皇帝,換取廷杖,進而謀圖個人名揚天下。畢竟,在大明,言官挨了廷杖,那可就能換來的直名,可是名揚天下的好事。最終,言官成了一害,言官參與黨爭,將嚴肅的政治生活演化成一場場鬧劇,甚至要為甲申天變負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這也是朱明忠廢除「言官」的原因,當然廢除的並不是他們上書言事的權力,而是廢除了「風聞奏事」的權力,過去他們不需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但是現在他們卻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

大明是個講究法律的國家,世事不過於法,誹謗……是要流放的!

所以,只負責上書而不問後果,甚至以此打擊政敵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們,第一次開始為自己的話負責,比如興乾元年,有給事中彈劾錢磊事清時曾助紂為虐殺數百忠良,不足以為閣輔。在廷議時,朱大皇帝只問了一句。

「證據呢?」

給事中丁克已一句「此事世人皆知何需證據,陛下若欲得其證,自可派人查勘」,如果換成崇禎朝,估計又是一場動蕩,而朱大皇帝淡淡的說了一句。

「既無證據,既是污告,錢愛卿,有人無證誹謗,你是否追究他的責任?」

而本就是師爺出身的錢閣輔豈不明白,一下朝就往中都檢法院提訴,

這完全不是按套路出牌的打法,讓大明官場無不是看傻了眼,而檢法院審理後確定了丁克已「誹謗罪名成立,流五千里」,換句話來說,一下子就把他流到了天涯海角,終生不可能再回大明。

結果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就是負責最高檢法院,掌刑獄案件審理的大理寺卿在詢問皇帝時,朱大皇帝也只是還半閉著眼睛說道。

「大明自有法度在。」

一句自有法度在,就是告訴全天下,大明是有法律的,一個個不要覺得你們亂說話,就沒有辦法治你。

從始至終,皇帝沒有插手,更沒有廷杖。

丁克已更沒有以直名而名揚天下,只是以倒霉蛋的名聲名揚天下,兩年前客死在南天門。

從此之後,言官「風聞奏事」就成了一個擺設。但凡是人都愛惜性命,過去之所以不惜性命是因為他們有所依仗,有所追求和理想,而現在,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們,所有的輝煌不過都是過去的幻影,現在的大明不是過去的大明。

是新明!

也正因如此,發生在陝西的事情,壓根就沒有任何一個給事中去上書直言,言道著什麼擾民害民,言道地方酷吏苦民,誰都知道,幾百萬人的遷移,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本身就會出事許多不和諧的聲音。

況且……那些人是李賊的鄉人。

一句話,天下士紳皆苦於李賊!

自然的,在這種心理的影響下。陝西就被有意無事的忽視了。甚至於還有一些人覺得這樣做是對的,至少要讓那些人知道一些教訓。

當然在官方的口中,移民事宜是順利的,移民是為了天下的長治久安,更是為了百姓著想。

每丁最少授田五十畝,連續耕種十年後,官田歸私,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好事啊!

要知道在內地,那些田地永遠都是官府的,哪怕你租上十年,20年還是官府了。現在官府那麼大方對他們這麼厚待,自然是挑的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

當然報紙上,偶爾的也會出現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他們當然會去指責陝西當局的罔顧民意。但總體上還算平穩,移民仍然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移民,從潼關坐上火車,然後直抵海州,在海州登上前往東北的移民船。

那些移民船會把他們帶往營口、海參崴、鯨港(庫頁島)或者廂館,在未來的幾年間,超過兩百萬陝西移民會在東北定居,在那裡繁衍生息,落地生根,最終那裡將會變成像內地一樣的行省。

至於兩千年來過度墾殖的陝西,將會真正意義上得到休養生息。作為漢人最基本的地盤,那裡即便是簽出大部分百姓仍然不會改變土地未來的歸屬。

相比之下,東北地區更需要大量的漢人移民過去。只有如此,他們才能夠改變那裡的蠻荒。將那裡變成大明的基本盤。最終成為於內地各行省沒有任何區別的地方。

而在這個過程中,當然需要付出一些代價。這種代價是不可避免的。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朱明忠最近卻顯得極為輕鬆,最近一段時間,他很少在皇宮裡呆著,而是一頭紮根於書院之中。在過去的幾年間,儘管偶爾的他會和牛頓牛博士討論萬有引力,但更多的時候,是邀請牛博士和他的妻子以及子女進宮,有時候也會和胡克胡博士研究光學儀器。

有時候,他們也會在一起討論數學問題,不過,正如在另一個時空一樣,牛博士和胡博士兩個人依然不對付,只不過在這個時空中,牛博士永遠不可能成為大明皇家科學院的院長——儘管科學院還沒有成立,但成立這一機構的討論已經在學術界展開數年。所以也無法把胡克從歷史中泯滅。

不過,這也直接導致牛頓選擇去了南京國子監,和胡克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當然,如果有選擇的話,他更希望留在清河,但是因為皇家天文台需要胡克解決諸多光學上的問題,導致牛頓只能前往南京國子臨。不過在那裡,憑藉著個人的學識,牛頓還是迅速成為了南直隸早具名氣的博士,甚至於就連秦淮河上畫舫中一些女子,也欣賞其才學了。

相比於日子頗為自在的牛頓,胡克在過去的幾年裡,反倒是不怎麼輕鬆,並不僅僅是因為皇家天文台的天文望遠鏡的製造,更為重要的是,整個清河書院都在進行著一個前所未有的研究——經度!

早在數年前,朱明忠就將瑞士數學家歐拉對月球軌道所做的方程式丟給了清河書院數學系的。歐拉是一個天才的數學家,他用一組優美的方程式描述了地球、太陽和月亮之間的相對運動,解決了那個在另一個時空中令牛頓也感到頭疼的數學問題。

而書院數學系與天文台合作,用了長了五年的時間,終於在這一方程式的基礎上掌握了月球的運動軌跡,在另一個時空中,這則是由德國人邁耶完成的。邁耶在1755年製作了一份《月球表》,準確地描述了月球在任意時刻的位置,同樣是在歐拉研究的基礎上。

儘管如此,月距法,這個破解海上航行經度定的法寶,仍然沒有得到立即得到解決,因為在過去的幾年間,大明只繪製出了北半球的星表——早在興乾二年,剛剛成立兩年皇家天文台,就出版了《皇明星表》,但是這只是北半球的星表,南半球的星表仍然是一半空白。儘管早在奪取好望角後,繪製南半球的星表,就已經列入了計畫之中,但是由於種種原因,並沒有完成,而最根據的原因是好望角沒有天文台。直到後來皇家天文台副台長王錫闡專程前往位於非洲的西平,也就是好望角,在那裡住了長四年,最終完成了對南方天空的觀察記錄。從而回族除了南半球的星表。

如此,也標誌著月距法的兩大支柱也就是第一需要精確預測月亮將會跑到那裡,第二需要有完善的背景星圖,用來當月亮的背景參照物。現在這些問題都得到了解決。

至此,理論障礙一一破除。一架高質量的六分儀,外加一本《月距表》,不過只是幾十兩銀子。那些船長們,就可以測量到經度,與緯度對應之後,就可以掌握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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