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國春 第422章 西出陽關

時間!

大清國需要時間,對於大清國上下而言,他們甚至希望能夠再等上一陣子,至少再過幾天,這夏糧就收了,沒準還能再收一次糧,再收一次稅捐,可這不過只是痴人說夢罷了。

對於身處蘭州上下的滿清官吏來說,他們所有人都很清楚楚動,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當右翼軍越過將靖虜衛(靖遠縣)一分為二的祖厲河向著蘭州城逼近的時候,蘭州城內這會同樣亂鬨哄的,一個半月前抵達蘭州,在這些修整的朝廷,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其實原本的按照計畫,朝廷在這裡休整一段時間後,就要一路向古浪所、向涼州衛,一路朝著嘉裕關西撤,可是誰曾想,因為有遙言稱明軍出現在大松山一帶,威脅到了鎮浪衛,而鎮浪衛又朝廷西撤必經之地,在沒有弄清楚情況之前,倉促離開萬一被明軍半路劫了道,那大清國可就全完了,所以朝廷才一直拖延到現在才從蘭州離開。

「終於要走了!」

騎在馬上的湯斌在家僕收拾行李的時候,忍不住感嘆道。更是在心底暗自祈禱道。

「老天保佑大清,保佑皇上……」

在這麼為朝廷祈禱著的時候,湯斌的臉上儘是感動。當初在明軍出現在大松山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面對因於蘭州的現況,朝廷中的大多數官員都主張皇上領兵先繞道從西寧衛撤離開,儘管那一路的需要翻越大雪山才能抵達涼州衛,可相比於坐困蘭州,確實是再好不過的選擇。可這麼一來,意味著大多數漢官都要滯留在蘭州,因為皇上是領兵離開,而隨朝廷西撤的漢官大都是文官,暫時自然只能呆在蘭州。

就在漢官們惶恐不安的以為自己要被拋棄的時候,皇上卻沒有同意,而是派出偵騎查探大小松山,在反覆確認安全之後,仍然選擇按計畫離開蘭州,這也讓如湯斌等漢官能夠與其一同離開蘭州,不需要再擔心自己被朝廷拋棄。

其實,一個月前,湯斌就讓僕人買來了幾匹馬,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在皇上離開後,他就騎著馬化妝成普通百姓往鎮浪衛一路西去,大隊人馬會被明軍攔截,可明軍又怎麼可能注意到他們主僕幾人呢?

「孔伯兄……」

騎著馬夾雜在西撤的大隊人馬中,李伯亭看著身邊的湯斌,輕聲說道。

「西出陽關無故人,此次西行之後,那西域只恐再無故人了!」

好友的感嘆讓湯斌笑道。

「怎麼沒有故人?你仁禮老弟,還有明達,奎然不都是故友嘛!」

儘管嘴中這麼說,湯斌還是忍不住朝著東方看去,雖然早就知道已經不可能再回到河南老家,可是他的心裡仍然對老家有些牽掛,即便是在家鄉他湯斌已經名列奸臣碑,為鄉人所不恥的情況下,他仍然會在夢中念及家鄉。

「孔伯兄……」

見湯斌望著東方沉默不語,李伯亭便輕聲問道。

「若是能再來一次的話,你還會這麼做嗎?……」

李伯亭的話聲不大,充其量也就是他們兩人能夠聽到,即便是湯斌自己聽著也有些費力。再加上這車馬喧囂的,除了湯斌之外,倒也沒有人能聽到兩人的對話。

「?」

湯斌先是一愣,隨後反問道。

「仁禮老弟是想問,為兄是否後悔?」

後悔?

這個詞還真是第一次在湯斌的心裡浮現,他先是沉吟片刻,然後搖頭說道。

「仁禮老弟,朝廷對為兄有知遇之恩,若是沒有先帝,沒有朝廷,為兄又焉能有今天,這後悔是萬萬不會的,為兄心中只有一念,報效朝廷,報答先帝,縱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

這麼一番信誓旦旦的話語從湯斌的口中說出的時候,沒有懷疑他說的是真話,看著義正詞嚴的湯斌,內心早就悔恨不已的李伯亭只是在心裡長嘆著,他現在是悔之晚矣,反倒是湯斌卻從不曾後悔過。

相比於悔之晚矣的李伯亭,湯斌凝視著東方,凝視著家鄉的方向,良久之後才長嘆道。

「如此大好河山,居然盡數喪於賊寇之手,天下黎民何辜,居然為賊寇所使!實是我等無能啊!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天下的百姓啊……」

這樣的一番感嘆之後,湯斌扭過頭來,雙腿一夾馬腹,便隨著大軍一路往西,那神情堅毅,再沒有絲毫的留戀……

或許湯斌這個喜歡穿破舊官服上演清官秀的『大清官』對於中原沒有絲毫的留戀,只是一門心思的臣事異族,甘為走狗、奴隸,可是對於曾經以「中原天子」自居的玄燁來說,他卻捨不得中原,那怕是在離開的時候,也是三步一回頭,五步一垂首,這一路走的很是艱難,至少對於玄燁而言,當他看著道路兩側的山嶺越來越荒涼,望著那荒涼的不見樹木的荒山禿嶺,呼吸著那撲面而來的塵土,玄燁的神情顯得有些低落。

因為注意到皇上的心情低落,所以沒有任何人上去觸眉頭,只是讓皇上自己在那裡騎著馬向前走著。

因為沒有人打擾,所以玄燁才能細細的打量著周圍,儘管在離開西安後,他就發現這越往西這山就越荒涼,離開了蘭州之後,所看到的就是只長著些荒草的荒地禿嶺時,他的心情變得更加沉悶了。

儘管對於西域的貧瘠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卻沒有想到,會這麼的貧瘠。這連草木都無法生長的荒山禿嶺地方,又會是什麼模樣?

難道將來的大清國就要在這樣荒涼的地方立國嗎?

正因如此,離開了蘭州的這一路上,玄燁的心情變得越發的沉悶起來,鬱鬱寡歡的他幾次都有一種不願意再往西去的想法,可是這個念頭不過只是一閃而逝。

不往西域去,還能去那呢?

難道就在這裡等死嗎?

不要說是皇帝,就是旗下普通的兵卒也不願意在這地方等死,現在唯一支撐著他們的就是,至少他們的家人已經平安到達了盛京——那是位於天山腳下的新城,是大清國的新京,那地方的土地肥沃,他們只要到了那,就能過上安生日子……

在諸如此類的念頭的支撐下,數萬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一路向西走去。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先是通過鎮浪衛,然後又過涼州衛,接著又是山丹衛、甘州五衛,在陝西行都司所在修整了幾天後,又往甘台所趕去,最終到達最西北的肅州衛。

「此地春秋時為西戎地。秦為月支國地。漢武帝元狩二年,驃騎將軍霍去病破渾邪王,其眾歸附。太初元年,置酒泉郡……南北朝後魏亦為酒泉郡。隋開皇廢郡。仁壽中,置肅州……唐武德二年,析甘州之福祿、瓜州之玉門,復置肅州酒泉郡,領縣三,日酒泉、福祿、金門,尋陷於吐蕃。宣宗時,張義潮以州歸,置歸義軍,以義潮為歸義節度使,尋又沒於吐蕃。宋初,為回鶻所據。真宗初,契丹破肅州,俘其民而去。仁宗時,李元吳侵回鶻,取之。理宗時,蒙古鐵木真伐夏,並有其地。元至元七年,置肅州路,隸甘(州)[肅]行中書省。明洪武五年,宋國公馮勝平定是地。二十八年,開設肅州衛指揮使司,領左、右、中、前、後、中右、中中七千戶,隸陝西行都司……」

置身於肅州衛城之中,玄燁看著那嘉裕關,這關外就是西域,而關內就是漢地,儘管這塊漢地曾離開漢家王朝數百年,直到洪武年間才再次為漢人復置,可總歸是漢人之地,漢人之土。

離開了這裡之後,再往西去就再不是漢地了!

終於還是要走了!

玄燁長嘆口氣,然後閉上眼睛,若是這個時候有人往他的臉上看去的話,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眼中流露的淚水,能看到那滿面的不舍。

「西出陽關無故人……走吧,走吧……」

擺擺手,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玄燁的身體甚至都有些搖晃,從此之後,他就再不是什麼中原天子了,他這個大清國的皇帝,只是酋首胡皇而已……

所有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場夢啊……

儘管內心痛苦非常,但玄燁還是下達了出關的旨意。

大明興乾七年(大清天承七年)六月初九,隨著一道旨意的下達,數萬滿清官民從嘉裕關出關,一路往西域趕去。

這同樣也標誌著,滿清被徹底的趕出了大明!

在發出既刻出發的旨意,在數萬軍民開始移營的時候,坐在在大車之中的玄燁整個人卻都陷入了沉思,有些失魂落魄的他,這一次並不願意騎馬,也許是因為不願意見到關西荒涼,不願意目睹離開時的憂傷。

可即便是如此,他卻不得不去思索一些事情。在下旨離開肅州衛之前,他曾連下幾道密旨,要各地的清軍依次離開駐地,全力撤往嘉裕關,然後再撤往西域,同時又不準擅自撤離,以免損害朝廷的大計。

只是,這幾萬人馬能夠安全離開這裡嗎?

玄燁隨後又想到了對他們的安置,在沿途為他們準備了一千輛糧車,這些糧食足夠墊後的三萬大軍的吃用,可是萬一要是明軍切斷了他們的退路,這些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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