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國春 第162章 歡與憂

永曆暴病身亡!

李子淵弒君篡位!

朱明忠偽稱「定王」!

鄭經身死……

對於大明來說,這些消息無一例外都不是什麼好消息。讓任何關心大名前途的人在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無不是憂心忡忡。他們擔心著大明的未來。更恐懼者,滿清會不會趁著這亂世再一次佔據中原,讓他們再一次淪為異族的奴隸。

一方的壞消息對於另外一方來說無疑就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對於滿清來說這個消息就是一個再好不過事情。

從潼關東邊傳來的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只讓原本窮途末路的大清國朝野無不是振奮非常,甚至不知原本成日如喪考妣的旗人,更是再一次振奮起來,他們甚至在那裡言語著輔政們已經商定,待到來年開春就會率師西征。

重新入主中原!

對於這西安城的旗人來說,儘管在此之前,他們頂多也就是想著能活下,壓根就沒敢再去想入主中原的事。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中原陷入內亂的消息卻接連傳過來,對於不知多長時間沒聽說過什麼好消息的人們來說,他們自然樂意聽聞這些消息,甚至不斷添油加醋的言道著這一切。

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或許也只有寄希望於此了,他們渴望著這些消息會改變他們現在的處境,讓他們重新過上過去的好日子。

對於現在陷入困境的他們來說,他們幾乎無時無刻的不懷念著當初在京師的日子。他們懷念著那裡的一切並不僅僅是他們的鐵杆莊家他們同樣也懷念著那裡的房子那裡的生活以及所有的一切當然還懷念著他們的包衣奴才。懷念著他們在城外的旗莊裡頭的那些奴隸。懷念著怎麼把那些人像牛馬一般奴役著。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非但沒有了曾經的好日子甚至現在他們就連吃飯都成了問題許多人不知多少天都沒有吃過肉了,現在對於他們來說,即便是每天能夠吃飽飯,已經成了一種奢求。

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因為得知這些消息對於這一切充滿了期待。從十幾天前起,西安城內,不管是王、公、大臣府中,或是大街小巷那些幾十人棲息於一宅一院的破敗宅子里,到處沸沸揚揚談論輔政大臣即將率領滿、蒙、漢大軍殺出潼關,殺敗賊寇,重奪京師的事情。

居住在西安的人們,不管是文武官員或是滿漢旗丁,對於即將再次向中原進軍都是一副心情振奮的模樣。畢竟,對於被趕到西安的他們來說,這段時間的苦日子,讓他們無時無刻不想著重新過上舊時的好日子,這城中的人心是如何盼望著再次大舉入關。

殺盡漢人賊寇,掠走漢家的女子,然後,再像過去一樣,於京城之中過上那逍遙自在的好日子。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忍飢挨餓。

當然,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覺得,不少心思的冷靜的人,並沒有被「天佐大清」的好消息遮住眼,他們知道,大清國不可能總是「如有天佑」,上次是趁著漢人內亂入了關,這一次……不到最後關口,誰也不知道結果。

不過儘管如此,十一月初十下午,四位輔政大臣口諭,定於明日上午辰時整,諸王、貝勒、貝子、全體文武臣僚齊集殿中會議國事,不得有誤。這口諭剛一傳出,就立即傳遍了整個西安城,幾乎所有的旗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頓時變得人心振奮起來,大家盼望的出征大舉就在眼前,明日輔助大臣會有要事告知大傢伙。

雖說出兵打仗,兵將們難免有人傷亡,可是誰都知道,如果打贏了的話,會得到什麼——他掠很多人口和財物,對於這些妻兒被蒙人設人市發賣的旗人來說,他們自然希望能夠劫掠漢家女子為奴為婢,為其生兒育女。大家都知道,這一次出征或許是大清國最後一次進據中原的機會了。

當然,在這沸沸揚揚之中,在西安城,卻有一位上層官吏的心情卻是極端的不安,他就是被皇太極、福臨兩代皇帝倚為心腹,而如今又受皇上信任的寧完我。他雖是漢臣,而且已經七十歲,可是作為大清國的三朝元老,在滿漢文臣中的威望很高。他身為大學士官居議政大臣,對國事負有重責,當然對明日的會議十分關心。而且他身經朝廷中許多次風雲變幻,種種複雜鬥爭,儘管一直以來,已經入旗的他,從不曾參與過旗中諸諸事,但是久經宦海的,他還是感覺到大清國並不是「如有天佑」,而是感覺到了危機。

從為皇太極所倚重起,一直以來,對於愛新覺羅家的權位紛爭,寧完多從不曾介入,但是,並不意味著他不了解其中的內幕,自然也知道,敗走京師之後,旗中對先皇多有怨言?對於皇上也是頗不信任,畢竟他太過年少,可愛新覺羅家,就只有那麼幾個人。

如果此次東征能成……

想到大明不日將陷入內亂,若是東征能成,寧完我忽覺心中一緊,臉色一變,在喉嚨中吃驚地說。

「難道,難道……若是這樣,那,那皇上可就危險了!」

猛然從太師椅上忽地站起,寧完我在屋中踱了一陣,對明天將會發生的事情作了各種猜測,心中無法安靜。明天將發生的大事非同一般朝政,它關乎大清國的前途,也關乎向中原進兵大計,他身為大清國的議政大臣,不能不關心此事,但是他同樣也意識到,這件事,恐怕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思來想去,最終,寧完我還是決定帶著戈什哈,步行前往輔政大臣索尼那裡去一趟,借故有重要請示,也許會探聽出來明天將要發生的事。

寧完我與索尼家一向很熟,索家的上下對他都很尊敬。他一到索宅的大門前,就有一個索家的家奴向他迎來,小聲說道:

「兩位輔政大臣正在密商大事,范大人是不是奉諭前來?」

索家家奴的話,讓寧完我的收頭猛跳,但是他卻不露聲色的含笑道。

「我是有件事要向索相當面請示。既然兩位輔政大臣在密商大事,我今晚就不打擾了。」

向左右望一眼,他又小聲問道。

「蘇相來了很久么?」

他口中的蘇相,就是蘇克薩哈,在四位輔政大臣中,也就是蘇克薩哈與索尼還算是「盟友」。

「蘇相像剛打一更就來,現在過了二更了。」

寧完我隨後便不再說話,帶著戈什哈和家奴離開了,他邊走邊在心裡尋思道。

「明天準定有什麼驚人大事!」

明天會有什麼驚人的大事,寧完我並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明天必定會有大事發生,要不然,索尼不會和蘇克薩哈商量那麼長時間。

只是他們到底在商量著什麼?

儘管感覺自己被排斥在外,但寧完我也知道,有輔政大臣在,議政大臣也不過就是一個擺設罷了,畢竟現在議政大臣會議,已經完全為輔政大臣把持。可是,在這個時候,做聾子的耳朵,總好過做別人手中的刀,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不參與的為好。

無知就是福啊。

儘管心裡這般尋思著,可是寧完我的心裡,卻依然好奇不已。這一夜,寧完我睡不著,而在行宮之中的應承皇帝——儘管年號需要等年後才頒布,但是玄燁的年號已經定下了「應承」,取自於「應承天命」的意思,或許,正如其曾祖努爾哈赤當年取「天命」為年號一般,也許是因為心虛,所以才會取下了這個年號。

不過,此時自許「應承天命」的玄燁,整個人卻顯得忐忑不安,以至於根本無法安睡,對於不過十歲的玄燁來說,是不是應承天命,他並不清楚,但是作為大清的皇帝,他卻知道,自己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當年大清入關,多爾袞領兵入關,所立功勛足以自立,若非是太皇太后一力相保,如此不世之功,多爾袞焉能不稱帝?得天之佑,多爾袞突然墜馬而死,若其不死,只恐先帝帝位亦是難保!」

「今日,大明內亂在即,旗中上下無不祈盼揮師入關,再主中原,入關之時,是何人領兵?何人統帥?官佐又是出於何人委任?」

「如此蓋世之功?又如何賞之?」

「只能以天下安之!」

一句句一言言,就像是警言似的在玄燁的腦海中回蕩著,初聽這些話時,他曾驚起加以訓斥,但每次回宮細細品味一番,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也知道其中的種種可能,也正因如此,自從那日與王化行那裡回來之後,這句話,總是不時的於他的心底浮現。

這些話看似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卻同樣也在告訴他一個事實。

他這個皇帝隨時都有可能變成聾子的耳朵。

手中握著茶杯,心神不定的玄燁坐在那裡,神情顯得極為凝重,他的腦海中無數個念頭在那裡翻滾著,偶然間,他的手指甚至在不由的輕顫,時而卻又是在那嘆息。

作為聾子的耳朵,他根本就不可能左右朝廷的事務,甚至當他們拿他當成小孩兒對待的時候,他也只能在一旁看著。

朕是大清國的皇帝。他們都是奴才,他們怎麼能夠對待自己的主子?

當然,這些念頭他也就是在心裡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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