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國春 第134章 心思

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死會去。

錢謙益的死,在京城裡頭並沒有掀起什麼風波,畢竟他已經是八十餘歲高齡了。而在得知其死訊之後,其一些友人更是感嘆道,他可真會死!

死的正是時候!

究其原因,倒也不是其它,而是因為,他這麼一死,至少不用再去考慮選擇的問題了。

如何選擇!

對於每一個留在京城的官員來說,他們都面對著這樣的選擇,他們必須要做出選擇。

勸進!

什麼時候勸進?

如何勸進?

諸如此類的念頭在京城內的萬餘官員的腦海中閃動著,誰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當然,所有人也都知道應該怎麼辦。

自然的,也有一些不甘願這麼乾的,所以,他們想出城離開,可是那城門卻是緊閉的。

京師的城門,已經緊閉三天了!

別說是那些官員,就是尋常的京中百姓,也知道,這朝廷肯定是出大事了,到底是什麼大事?

「皇上病倒了!」

儘管沒有準確的消息,但是皇上病倒的消息,還是從宮裡傳了出來,而與相對應的,自然就是皇上為何病倒,而且一病病的那麼嚴重的消息。

「聽說沒有,是今上沒有真龍天子的氣數,聽說是剛到乾清宮,人還沒碰著龍椅,就倒下了。」

「扯了不是,我可是聽說了,那是因為宮裡有藏有姦細!」

「姦細!沒錯,就是清宮時沒清出來的滿清餘孽……」

一時間種種謠言在那裡傳播著,誰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反正各種各樣的說法,都在那裡傳播著,誰也不知道謠言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也不知道,那謠言是真是假。至於那些往日奔走的大人們,這會也都是貓在官銜或者家宅中,所有人都在那裡等著。

他們在等著什麼?

沒有任何人會說在等著什麼,但是對於李子淵來說,他知道,自己在等著什麼,他在等著朱由榔的死訊。

他可以篡位,但是絕不會「弒君」,他必須要等到的皇上死去之後,才會堂堂正正的自立為帝。

對,他是自立,而不是篡位!

也正因如此,幾乎每天,李子淵都會在進宮數次,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皇上的身體不斷的變化著。每一次,去見皇上的時候,出現在李子淵眼前的都是一個全新的人。一開始只是全身水腫,但是在水腫之後,其它的病情也開始逐漸顯現出來,傷口首先出現在他的嘴裡,接著是他的舌頭、臉頰,剛一開始的時候,那些傷口還十分細小,但是很快就迅速擴大、蔓延。傷口處開始變得層層疊疊,看上去就像一層層白色的包膜。他臉上和身上的皮膚也都是如此,藍色、紅色、灰褐色,這樣的傷勢,甚至讓人不看他。

從第二天開始,皇上就已經咽不下任何東西了,甚至連水都喝不下去了,就連極為順滑的生雞蛋他都咽不下去。

不過,李子淵每次來的都不巧,每一次,他來的時候,皇上都是沉睡著,沒有醒來,而今天,在他進宮的時候,卻看到皇上正在內監的攙扶下,正準備起身,他看到皇上脖頸處的皮膚已經有些潰爛了。瞧著皇上的這副模樣,李子淵的心底不由一寒,眼帘微垂,那裡還敢再看皇上。

「是誰!」

剛剛被扶起來的朱由榔,他的視線同樣也很模糊,見到來人之後,他平靜地問道。但沒有得到回應,他又問道。

「來者何人?」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怪異,卻又不失皇帝的威嚴。但是聽在李子淵的耳中,卻讓他的心頭猛然一顫。

「撲通」一聲,只見李子淵的雙腿一軟,情不自禁地跪在這位全身潰爛的年輕人面前。

「來的是楚王吧?」

朱由榔輕輕地問道,這幾日他想了很多,一些想不通,想不明白的,似乎都已經想通了,他當然也知道了,當初自己是何等的幼稚。

主弱臣強,又焉有忠臣?

身體的痛苦,反倒讓他清醒了許多,儘管他並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但是朱由榔很清楚,大明的天下,也許,真的完了!

他,他必定是大明的末代之君了。

甚至在這個時候,朱由榔的腦海中會浮現出另一個念頭,要是淮王真的是烈皇的子嗣,興許,興許大明還有機會。

悔不該……可,這世間,沒有後悔葯啊!

面對這個需要在太監的攙扶下才能坐起身的年輕人,一時間,李子淵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他什麼也聽不見,只是吱嘸著跪在那裡連連應道。

「是!」

「是……」

為何會這樣?

李子淵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似乎並不受到控制,他甚至都想不通,為何會跪於此地。

「……朕,是大明之罪人!」

時間過了很久,李子淵終於聽清了朱由榔最後一句話是說什麼了。

「現在再說什麼也是無益了!只是朕、朕既然回到了京師。想往十三陵拜祭後再死,這,你總能做到吧?」

對於皇上的這個要求,李子淵也不知道如何回應,他只是勉強應了一聲。最後朱由榔向李子淵揮揮手,讓他退去,可他卻怎麼也站不起來,只好讓一旁的太監上來把他攙扶出去。

城門開了,但不是誰都能夠出去,出城的並不是尋常人,而是全副皇帝的儀仗,置身於城門上,看著那綿延數里的皇帝儀仗,李子淵並沒有說話,他只是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其中的那頂黃龍輦輿。

「大王,就這麼讓他去皇陵,這,這會不會,太不謹慎了一些。」

即便是直到現在,許雲程都無法接受大王的決定,大王居然同意皇上到十三陵拜祭。

尤其是皇上當初請求他時說的那話來。

「往十三陵拜祭後再死,這,你總能做到吧?」

這不等於告訴外人,皇上就是死於楚王之手嗎?

如此一來,這陣子許雲程為其製造的聲勢可就全白搭了,什麼所謂的「氣數」,什麼「滿人下毒」這些謠言都是為了混淆視聽,都是為了讓世人無從分辨真假,然後好讓大王洗脫弒君之名。

「你不懂!」

看著遠去的皇帝的儀仗,李子淵的語氣顯得有些沉悶。

「永曆,十餘年顛沛流離至今,雖無人君之功業,可卻亦是人君。臨死之前,不過只是這一要求,若是本王再加以拒絕,又於心何忍?況且……」

猛然抬起頭來,凝視著遠處,李子淵沉聲道。

「這天下,任孤取之,縱是讓其出城,其又焉能如何?」

儘管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李子淵看似極為自信,但是那眉宇之間,卻略帶著一絲憂慮。

奪天下為人君!

他,他能做到嗎?

氣數……

想到朱由榔的那副慘狀,李子淵的心頭不由一寒,如果真的是朱由榔沒有為皇帝的氣運,所以才會於乾清宮倒下,那,那他有這個氣數嗎?

儘管明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否糊弄世間的凡夫俗子的,可是在即將做出那個選擇時,他總還是難免有些心動。

所謂氣數,不過只是糊弄之言罷了!

無論是不是自欺欺人,就像是個心結似的,李子淵朝著已經遠去的皇帝的儀仗看了一眼,然後對許雲程吩咐道。

「皇上這邊你去盯著些,孤……」

又往城內看了一眼,他才說道。

「也該去送一送老師了!」

儘管嘴上這般說著,可是他的眼神還是忍不住往城外那綿延數里的儀仗看去。

大丈夫應當如此啊!

離開了城門之後,李子淵並沒有和往常那樣坐著馬車,而是騎著馬,滿清入關之後為了防止官員們玩物喪志,所以特別規定在京師任職的所有官員都必須騎馬,不準坐轎出行。雖說現在這個規矩早就廢除了,而且京城又有很多官員紛紛改為乘轎,畢竟天寒地凍的,乘轎最是舒服,而且還非常平穩。

不過李子淵卻習慣騎馬或者坐馬車,相比於朱明忠,他倒不會幹涉別人,即使是寒風刺骨,騎在馬背上,那寒風一吹,反倒讓他更清醒許多。

「朱由榔若是身死的話,孤應該如何奪皇位呢?」

儘管對此府中的幕僚早就有了定策,但是李子淵總覺得還是少了一些什麼,儘管他嘴上說著什麼「得位無所謂正與不正」,但實際上,他卻非常在意這一切,畢竟,他需要籍此向世人證明,他李子淵得位,就像是朱洪武一樣,是古往今來得位最正之人,而不是弒君篡位之人。

沉默著,騎在馬背上的李子淵,慢慢的朝著錢謙益的府上趕去,錢謙益的身死,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年歲在那擺著,而且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能撐到現在,已經著實不容易了。

在距離錢府越來越近的時候,遠遠的看著錢府門前掛著的白燈時,李子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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