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定江北 第429章 各人所需

南京,作為大明的南都,曾幾何時,這裡居住著不知多少勛貴,以至於這城內外一座座府邸林立,即便是後來永樂北遷之後,仍然有許多王侯勛貴留守南都,而在過去的兩百年間,歷代王侯勛貴們對自家府宅不斷的營建修葺,更是使得這些府邸儘是樓台水榭,金碧輝煌的模樣,在這豪門大宅之中享盡了人間的榮華富貴。

曾幾何時,此間那些應與國同休的主人們為了一已的榮華富貴而投降異族,到最後卻落得被異族驅趕出府邸流落街頭的下場。

而雖說現在這南京已經再次成為大明的南京,重歸大明日月天,可是這些王侯勛臣那極盡奢華的府邸,卻不曾回到他們曾經的主人手中,而是成為朝中新貴們的府宅,至於曾經的主人,頂多也就是於門前路過時,回憶一下曾經的榮華富貴罷了,然後在心裡暗自詛咒著對方。

而對於居然在這些府邸中的人們來說,似乎根本就不曾考慮過其原主人的感受,一如其原先的主人一樣,繼續修葺著府宅,以讓其恢複到昨日的富麗,畢竟,這些府宅大都已經荒廢了十數年。

「嗯,這廊亭,需要重修一下……」

置身於院中的唐顯悅這位隆武朝的兵部尚書,雖說是文臣,可憑著世子岳父的身份,他也在南京落得了一處宅院。這宅院曾屬於東寧伯,至於那所謂東寧伯在降清後被趕出伯府之後,便早已不知下落,現在,身為這府宅新主人的唐顯悅,自然更關心怎麼讓這伯府能夠重現昨日的富麗堂皇。

「現在木行台灣木價格便宜,用來整修府宅倒是再合適不過……」

一旁微微彎腰跟在唐顯悅的身邊的,是城中知名的營造坊的掌柜,這些營造坊最喜歡做的便是為這些達官顯貴們修葺舊宅,畢竟,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捨得花銀子。但並不是所有的營造坊都有資格修葺府宅,因為需要修葺的府宅太多,所以輪了一年多才輪到唐家,畢竟相比於那些受閩王重用的武將,像唐顯悅這樣的文臣,還稍落了些下乘,之前,這唐宅也就是稍微加以整修,現在既然營造坊有了空閑,自然要大修一番。

「還有那窗戶紙,現如今江北有那個透明的大玻璃,若是擱在窗戶上,那屋子裡可是亮堂極了……」

對於掌柜的建議,唐顯悅並沒有拒絕,而是說道。

「那玻璃老夫又豈不知道,不過玻璃總是太過貴重,用在書房上既可,至於其它地方,還是用窗戶紙吧!」

嘴上這麼說著的時候,他的心裡倒是有些羨慕世子府里那一個個明堂通亮的房間來,全南京只有王府與世子府的窗戶大都換上了江北產的透明玻璃——不過那是淮王送得禮,若不然,花上幾萬兩銀子買玻璃按在窗戶上,大王還真捨不得。大王都捨不得,更何況是他?不過在書房裡裝上兩面玻璃,倒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他這邊話聲落下的時候,那邊只見有一個丫環急匆匆的一路小跑過來,然後急聲說道。

「老爺,小姐方才回來了,夫人讓您過去!」

丫環是夫人的貼身丫環,在說話的時候,唐顯悅便看到她的眼睛通紅,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定然不是她受了委屈,難道是……臉色略微一變,心情有些不悅的唐顯悅便對營造坊的掌柜說了聲抱歉,在命人送客時,寒著臉進了往後宅走去,一到後宅,還沒進屋,他便聽到從屋子裡傳來的嚶嚶的哭聲。

進屋後,見夫人和女兒兩人正在那裡抱頭痛哭著,唐顯悅便不悅地說道。

「夫人,如此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讓下人看到,豈不有失體面!還有你……」

看著滿面淚水的女兒,唐顯悅板著臉說道。

「現在你已經嫁入王府,為世子之妃,處處需要恪守婦道,焉能再像過去於家中一樣肆意妄為,如此,動輒與世子置氣,便返還家中,讓外人知曉,豈不讓人恥笑我唐家!」

在唐顯悅看來,女兒肯定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才會回娘家尋求安慰,可是女兒卻忘了,她嫁的不是尋常人家,又豈能像尋常婦人一般,動輒便回娘家。若是讓外人知道,他唐顯悅的臉往那裡擱?訓斥起女兒來,自然更是不留絲毫情面,可他越是這般訓斥,那邊女兒便是越發的委屈……

終於在父親的訓斥之中,這位世子妃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委屈。而是抬頭看著父親哭訴道。

「爹,您只知道外人會恥笑唐家,全不問女兒為什麼會這般模樣?女兒是事事恪守婦道,可是他……可是他,何曾有一點禮儀廉恥之心……」

話還未說完她又再一次哭泣起來,那心中的委屈或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女兒這般委屈的模樣讓唐顯悅感覺有些詫異,尤其是女兒的那番話,當時讓他的心裡咯噔一響。

難道世子他幹了什麼事兒嗎?

幾乎是得知世子妃離開世子府,返回娘家之後,心知目的已經達到的馮錫范便冷冷心笑道。

「這件事成了!」

在過去的幾天之中,他一直在策劃著這件事,就在幾個時辰前,他終於通過府里的下人,把消息透給了世子妃。現在,一切就像他意料的那樣發展著。

離開世子府,經過的淮王府的時候,感覺一切盡要掌握中的馮錫范心神突然一亂,他突然想到,這件事似乎還有一個漏洞,就是淮王……萬一要是淮王的手中有能治好心病的良藥怎麼辦?

淮王、淮王……

想到淮王當年曾治好大王的絕症,馮錫范不由有些擔心的朝著北方看去,甚至暗自祈禱著。

淮王!

恐怕現在淮王才是唯一的變數呀!

「萬一淮王要是去了福建該怎麼辦?」

冬去春來,隨著冰雪的消融,在數日的凌汛結束之後,這黃河與大運河的水運再次暢通起來,而位於河北的清河又一次恢複了往昔的熱鬧。

只不過在這熱鬧之中,這清河的氣息,顯得與往昔有所不同,這幾日清河書院里的書生屢屢上書向淮王請願,而上書的內容再簡單不過——請殺鄭芝龍!

誰都知道鄭芝龍是淮王的岳丈,但天下誰人又不知,淮王忠義,誰不知淮王疾惡如仇,對漢奸從來都是持絕不放過的態度。只不過,讓人們失望的是,淮王,似乎像是沒有聽聞此事似的。根本不表任何態度,人們自然知道,淮王為何不表態,因為鄭芝龍是他的岳父。

岳父亦是三父之一!

一邊是公,一邊是私。別說鄭成功難辦,就是身為女婿的朱明忠,同樣也是難辦,也正因如此,朱明忠選擇了閉門不出,當然,對外界的理由是——大王專心軍務,甚至為了表明大王專心軍務,參軍府還特意「泄露」機密,忠義軍不日將要揮師北伐。

忠義軍北伐!

確實如此,從年前直到現在,十數萬大軍便在江北大地上調動著,十數萬新兵正在徵召、訓練,上百萬噸的糧草輜重更是在河運開通之後,立即往北方運去。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忠義軍即將北伐。

既然忠義軍北伐,那大王自然也就無暇顧及「家事」了,可家事,總是無可避免的!

或許對外,朱明忠可以推出去,但是在家裡,他卻不得不去面對自己的家人!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面對鄭靈,朱明忠的語氣顯得有些低沉,儘管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鄭靈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常識。況且對於鄭芝龍,朱明忠同樣也沒有任何好感,所以,在對待鄭芝龍的問題上,他的態度很明確——殺!

或許,他是鄭靈的父親,但是,站在國法的角度,鄭芝龍非殺不可。不殺此人,如何能告慰隆武帝以及千百萬因為投降而被滿清屠殺的百姓?如何能告慰天下?

這個人罪孽太過深重。可以說是罪無可赦!這樣的人又焉能不殺?

「但是……不能殺!」

一聲長嘆之後,朱明忠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能殺!

欲為而不能為,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鄭芝龍是該死,可是天下誰人敢殺他?

畢竟,他是鄭成功的父親,那些書生一個個的說著「要殺鄭氏以謝天下」,可是,萬年朝廷之中,誰人敢言殺?即便是白痴也知道,殺鄭芝龍意味著什麼。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鄭芝龍罪大惡極,而且是罪無可赦,正因如此,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出面建議皇上放過他。畢竟誰都不想把天下人的怒火落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在這個時候,大家都選擇了沉默。既沒有人主張殺,同樣也沒有人主張赦免。所有人都在觀望著。

「大、大王,是,是臣妾讓大王為難了……」

面上全無絲毫血色的鄭靈,看到大王神情中的異樣,這些日子同樣也看過報紙,同樣也知道,人們不僅盯著她的兄長,同樣也在盯著淮王,因為她的關係,因為她是鄭芝龍的女兒,儘管對於父親,她根本就沒有絲毫印象,但是現在第一次她意識到,身為鄭芝龍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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