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定江北 第428章 王憂

殺鄭氏以謝天下!

幾乎是從鄭芝龍返回大明的消息傳出來之後,一時間便是風起雲湧。一時間,這鄭芝龍的風頭,甚至蓋過了北伐,成為人們最為關心的事物,而對於如何對待南安伯鄭芝龍問題上,更是陷入了分裂之中。

是殺,還是不殺?

殺,按其罪該殺,非但該殺,即便是千萬萬剮,那也是理所當然。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何止不足以平民憤,更不能正法典!

畢竟,其所犯下的罪過,即便是百死也難贖。

但是,這個人能殺嗎?

所有人都知道,想殺鄭芝龍沒有那麼容易,畢竟,他是鄭成功的父親,畢竟他是閩王的父親。

儘管此時閩王並在南都,可是南都作為閩王的大本營,鄭芝龍平安歸來的消息,依然在這裡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幾乎所有人都在那裡討論著此事,不過人們大抵上都是在私下裡討論此事,畢竟,作為閩王府的官員,妄議尊者,本就是為人臣者的大忌。他們是不會去討論,但是並不意味著別人不去討論,幾乎每天,報紙上都會刊載這些文章,儘管那些文章中,對鄭芝龍或是喊殺、或是喊赦,但卻沒有任何人想到禁止報紙上刊載這些文章。畢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個道理,他們都懂得,對於這些秉持著「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官員來說,更不可能做出防民之口的行為,也正因如此,這南都的氣氛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加的詭異起來。

而在這日益詭異的氣氛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世子府——鄭成功征閩時,留下長子鄭經監守南都。作為閩王世子的他,自鄭成功出征之後,一直負責著閩王府內大小事物。

身為南都監守的鄭經,自然也感受到了此時南都的詭異的氣氛。

「這些個人,當真是吃飽了撐的,我們鄭家的事情,那裡輪得著他們指手畫腳,況且皇上都沒有說什麼,他們倒好,一個個的,在那裡全都一副公忠休國的模樣,這個誰……」

指著報紙上的名字,鄭經的眉頭緊鎖道。

「這個人當初就沒剃過頭,降過清嗎?祖父不過只是一時間糊塗,辦下了糊塗事,他們到好,一個個的都扯著不放,就好像他們一個個都是大明忠臣義士似的……」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鄭經的唇角一揚,對於那些人,他完全是一副瞧不起的態度,甚至在他看來,若不是鄭家,估計他們現在還在當著「東虜奴」。

「他們也不想想,沒有鄭家,他們又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妄議國事,當初在滿清治下的時候,一個個的不全都是萬馬齊喑的模樣,又豈曾仗義國事?」

「世子,也就是大王寬容,若是換成滿清,諒他們也不敢!」

身為鄭經的侍衛馮錫范,一直深得鄭經的信任,他自然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每每總能說到鄭經的心裡。

不過他當然也知道鄭經的脾氣,與閩王重武將而輕文臣不同,鄭經雖說瞧不起那些降清的文人,但是卻對文臣任用卻極為大膽,在其監守南都以來,憑著監守之權在江南與浙江實行「與民生息」政策,興修水利,推行民墾,重辦社學、鼓勵通商。在其治理之下,現在江南、浙江兩地全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模樣。

當然,這並不僅僅只是鄭經一個人的功勞,這同樣也是一眾文臣的努力,而對於文臣的信任和使用,促成了這一切。也正因如此,馮錫范心知世子對文臣的看重,自然知道不能一棍打死所有人。

「不過,說三道四的也就是一群試圖籍此揚免的無恥之徒,但凡心存國家者又豈會插手此事?畢竟,天下人皆知這件事,最終,恐怕還是要看皇上的態度!」

馮錫范之所有會提到皇上,是因為他很清楚,在鄭芝龍的生與死的問題上,誰說的都不算——皇上的態度最重要!

「皇上……」

眉頭微微一揚,鄭經說道。

「有我的那個好姑丈在,恐怕皇上最後也不會說什麼!」

提及「好姑丈」的時候,他的語氣中帶著嘲諷的味道,畢竟,一直以來,在鄭經的眼中,朱明忠都是沽名釣譽之徒,甚至都配不上他的姑姑,那怕是現在其身為淮王之尊,提及他時,語氣中也全是輕視之意。

「不會說什麼並不重要,關鍵是皇上會是什麼態度!」

馮錫范看著世子,繼續說道:

「伯爺畢竟是大王之父,大王為國立下奇功如此,若是不能保全伯爺之命,大王焉能為人子……」

嘴上這麼說著的時候,馮錫范的心底卻有著另一個念頭——如果皇上下旨殺鄭芝龍,到時候大王會如何應對?

若是遵旨的話,以大王的脾氣,會不會氣極而……死!

死……如果大王死了,那麼自然是眼前世子繼承閩王之位,而身為閩王近臣的他,又何愁不能執掌大權?

馮錫范或許是侍衛,是以武進職,但他同樣也是一個讀書人,作為讀書人,自然也有他的渴望,他的渴望就是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但是這種權力,在鄭成功那裡是不可能得到的,只有一個人能讓他得到這樣的權力——就是眼前鄭經。

但現在鄭經做不到,除非……鄭成功死了。

可現在閩王正是壯年又怎麼可能……若是皇上殺了鄭芝龍,鄭成功會不會因此郁疾而終?當然,這個念頭不過只是一閃而過,他還真不相信,大王會因此郁疾而終,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皇上殺了南安伯,到時候,大王的態度……

「那麼……」

沉吟片刻,鄭經看著馮錫范說道。

「孤是否可上書皇上,請皇上法外開恩,以保全祖父?」

鄭經之所以會這麼想,他的想法非常簡單,無非就是為了給父親解圍,讓這一風波就此過去。

「此事萬萬不可!」

不等鄭經的話聲落下,馮錫范便說道。

「世子殿下,此事現在誰都可能說,唯獨鄭家的人不能有任何態度,畢竟,無論是任何態度,都可能陷鄭家於不利!」

作為世子的侍衛親信,馮錫范怎麼可能有會讓鄭經犯下大錯,親自上書,請皇上開恩,或許如此一來,皇上自然會就坡下驢,赦免南安伯,可是鄭經求情的消息傳出去,只會讓世人以為鄭經是徇私之人,這樣的人,自然不堪大用,甚至到時候閩王也會把世子推出去,廢世子以平天下的民憤。

「確實如此……」

鄭經又豈不知道其中的利害,於公於私,現在鄭家人都不能插手此事,越是插手此事,越有可能受人以柄,畢竟,全天下都知道,祖父的罪孽深重,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可……他畢竟是閩王的父親!

不能殺!

即便是皇上,他也不敢言殺。但是,如果沒有人上書皇上,皇上又怎麼能夠直接「徇私」。

「那,現在該怎麼辦?」

鄭經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若是淮王……」

話一出口,他便搖頭說道。

「他也是半個鄭家人……」

提及淮王的時候,鄭經甚至又特意問道。

「最近江北在忙著什麼?」

「在調兵遣將,似乎正在集結大軍準備北伐。」

馮錫范如實的回答道,江北將要北伐,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幾乎不是什麼秘密,畢竟,誰都知道,江北絕不可能坐視李子淵拿下神京。

「恐怕淮王現在就是籍此不插手此事,以淮王的精明,他自然也不會插手此事……」

名義上作為侍衛,實際上卻負責情報事務的馮錫范自然很清楚,自從南安伯逃回大明之後,朱明忠一直沒有什麼反應,他就像是沒有聽說過此事似的,繼續策劃著北伐,繼續調兵遣將,為北伐作著準備。

當然,大家都知道,這不過只是借口。就像大王……大王知道此事之後,又是什麼態度?

聯繫到之前聽聞大王得知此事後,郁而生疾的消息,馮錫范便想到,若是這個時候,有一位身份足夠顯赫的人,出面斡旋此事,豈不等於施恩於大王?

但誰做此事合適?

朱明忠,他是半個鄭家人,他是絕不會自污的。

那還剩下誰?

張煌言、李定國、李子淵,恐怕這天下,也就只有他們三個,能夠出面上書朝廷,請朝廷法外開恩了,可是為何,他們三人,現在都沒有絲毫反應,就像根本沒有聽說過這件事似的?

按道理來說,他們應該已經上書朝廷才對啊。

就在馮錫范這麼尋思著的時候,那邊只見有人急匆匆的進來秉報道。

「世子殿下,王妃急信!」

在福建光復之後,閩王妃董夫人便隨同幾位夫人一同前往福建,所以,才使得南都大小事務皆由鄭經處置。現在鄭經一聽是母親的急信,便連忙接過信。

信並不是普通的信,而是一份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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