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定江北 第252章 另闢蹊徑

另尋生路!

幾乎每一個人面臨絕境的時候,都會這麼考慮,但是每當人們怎麼考慮的時候,同樣一個問題也會困擾著他們。

生路又在什麼地方?

作為靳家的三公子,靳文博早在剛過完正月十五的時候,便帶著幾個下人,拿著內務府的通關文書,一路南下,因為大運河斷絕的關係,他只能從直隸經襄陽進武昌,然後從武昌經由水路過長沙,越南嶺,然後一路翻山越嶺,來到了位於嶺南的廣東,這一路上經受多少艱難困苦,恐怕只有遺骨異鄉的三個家奴的骸骨最有發言權。尤其是在南嶺的大山深處,那裡更是瘴氣瀰漫,以至於幾個家奴都是在那裡染病而死,這一路上的風險,直到過了南嶺之後,才算稍微安全一些。

終於,一行人歷經千辛萬苦來到了廣州,這廣州的蕭條,全不見往昔的繁華。究其原因,倒也簡單,當年清軍入城的時候,曾在這廣州城內外殺死數十萬人,曾有數十萬人口的省城,活者不過萬餘人,甚至就是現在,在那城外,還有巨大的墳塋,那是滿清屠殺後埋屍體的地方,即使他們的罪證,同樣也是對百姓們的威懾。

而對於這一路上,已經見慣了這一切的靳文博來說,他壓根就不在乎這些,就像他父親說的那樣,他從不在乎清軍殺了多少百姓,只要靳家能發財,便比什麼都重要。

對於商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銀子更重要,至於其它的……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現在,靳文博歷經千辛萬苦不遠數千里來到嶺南,為的正是靳家的將來。

不過,廣州並不是靳文博的目的地,他最終要去的地方,是葡萄牙人治下的澳門,其實,原本對於澳門他並不怎麼了解,不過作為靳家的三公子,原本他並沒有任何希望繼承家業,也正因如此,作為靳家的少爺,他才有機會接觸到京師的那些洋人,也正是從洋人那裡,他了解到了澳門,同樣也知道了歐洲,儘管對於歐洲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他卻敏銳的意識到,也許,靳家的生路,就在異國他鄉。

從廣州到澳門並沒有費什麼周折,儘管按照大清國的律令,寸板不得下海,那海船早就被拆毀了,可去澳門並不需要海船,單桅的江船就能把他送到澳門,送到了,這個在葡萄牙人治理之下的地方。

在他抵達澳門之後,靳文博並沒有按照介紹去教堂,而是在澳門四處打探起消息來,而他打探的消息,倒也不是什麼特別複雜的消息,而是與歐洲有關的消息。

「真的讓人神往……」

看著書本上有關「漢薩同盟」以及「荷蘭共和國」,那些商人自治甚至控制國家的資料,靳文博的神情中儘是一副神往之色,早在少年時,當他第一次聽說了「商人國家」的時候,就曾經好奇過,什麼樣的商人可以建立國家。

而現在,在澳門的圖書館中,通過那些書籍,他看到的是一個個由商人建立的自治城邦的崛起,當然,儘管現在這些城邦早已經沒落了,但是是商人的地位卻不曾沒落過,在那些地區,成功的商人,甚至比國王更受人推崇。

而這也正是他來到這裡的原因。他希望儘可能的了解歐洲,了解哪裡的一切,僅僅只是道聽途說,並不能讓他了解那裡,所以他才會來到澳門,希望從其他的外國人口中,書本里去了解那個遙遠的地方。

「也許,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靳文博喃喃自語著,他的眼睛盯著地圖上的某一個角落時,神情中儘是嚮往之色。

「也許,那裡就是商人的天堂吧!」

對於已經習慣了官府勒索的靳文博來說,他從未曾想到過,在世界上,會存在著由商人控制的國家,更不曾想到,在歐洲金錢等於一切。

這正是那裡與中國的不同,至少在那裡,商人並不是國王眼中的肥羊,不是任人魚肉的一塊肥肉。

「為什麼非要困守於此地?」

在離開圖書館的時候,靳文博朝著遠處望去,想著父親終日為憂心如焚的為這天下的時局而擔心,為靳家的將來而憂鬱。

對於靳家來說,並沒有太多的選擇。無論如何,現在紛亂的時局,使得他不得不為靳家的將來而考慮,也是為了他自己的將來。

畢竟對於南方來說,靳家是屬於必須要嚴加懲處的漢奸,是必須要抄家滅門的對象,可以說,只要南邊奪了天下,就沒有靳家的活路。

「即便是大清國勝了,又能怎麼樣?靳家也不過就是一個奴才罷了!」

靳文博自言自語道,這樣的話,在京師的時候,他絕不敢說,但是現在,他卻說了出來,而這句話同樣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南邊兒沒有給靳家留下生路,可是我大清的眼裡,靳家也不過就是一個奴才,一隻肥羊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與其呆在這裡。倒不如另闢蹊徑,去歐洲!到那個商人的地位可以和很多權貴相提並論的地方。那裡才是商人的天堂。

「不過,怎麼去歐洲到是一件麻煩事。」

來到了港口,看著港口中的那些中式的洋式的船隻,靳文博的眉頭緊鎖著,看著那些毛色各異,相貌與國人迥然不同的西洋人,他的心底暗自尋思著。

即便是父親答應了,他的兄長們又豈會答應?

去歐洲!

面對愁眉苦臉的父親,靳文博曾如此遊說過他的父親,出身於靳家的他很清楚,對於大清國來說,靳家是奴才,而對於南方的大明而言,靳家是禍國殃民的漢奸,即便是在山西老家,也有人沒少在背後戳他們的脊梁骨。

靳家的將來在什麼地方?

靳文博並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無論是對於大清也好,大明也罷,靳家不過只是板上之肉。

大明不會放過他們!

大清就會放過他們?

「當年,大清入關,多爾袞請我們八家進京,說是論功行賞,可實際上卻是讓八家掏銀子,沒有江南的稅賦、漕糧,除了搶之外,他們只能在八家的身上想辦法,若不然,就只能灰溜溜的撤回關外。現如今,失了江南的稅賦、漕糧,他們靠什麼維持幾十萬大軍?你以為綠營兵當真為大清國賣命?他們是為銀子!沒有了銀子,這幾十萬綠營又如何維持?到時候,他們從什麼地方弄銀子?」

父親非常清楚對於大清來說,江南的稅賦、漕糧有多麼重要,大清國要靠其養兵,靠其平定天下,失去了江南的稅賦、漕糧,就等於失去了根本。

現在,大清國想要收回江南,就需要大把的軍費,大把的銀子。

可是現在他們從什麼地方弄銀子?

也只有對八家皇商下手了!

過去每逢朝廷用度吃緊的時候,不是讓八家報效,就是問八家借銀,當然,最後也都會還上借來的銀子。可是現在這樣的局勢,若是一天天的敗壞下去,恐怕不等大清國玩完,靳家就和其它幾家一同被大清國給榨乾了。

豬養肥了,是要留過年的!

現在的他們這八家就是大清國養肥的豬!

「要給靳家找到後路!」

後路!

這後路在那?

如果是百年前,或許靳文博會感嘆天下之大無容身之處,畢竟對於那會兒的人們來說,又怎麼可能知道,在中國之外還有那麼一片廣闊的天地,甚至那裡的一切並不比中國差上多少?而且在有些地方甚至也是中國所無法相比的。

可是現在,得益於西洋神父的介紹,他知道,在中國之外,還有更為廣闊的天地,在那片天地之中,有更多的機會在等待著他。

只是,那片天地距離這裡委實太過遙遠了!

而且這一路上,不知會遭受多少艱難險阻,畢竟這茫茫大海上,總有著這樣那樣的風險。而這些風險,即便是他願意去冒,靳家之中又有多少人願意去冒?

「大少爺,你瞧那人黑的像塊炭似的,瞧著比炭還黑。」

家奴的話讓靳文博朝著那過看去,果然在船上看到了幾個比炭還黑的水手,他們應該就是神父口中的黑奴吧。

那些黑奴正是從非洲過來的。聽說那裡連個國家都沒有到處生活著這些黑的像木炭似的黑人,歐洲的白人他們販賣到各地當奴隸,好像對於白人來說,那些黑人並不是人,而只是是會說話的牲口。

此時有些心不在焉的靳文博,心裡所思所想的,只是怎麼把靳家上下帶出的中國,但沿途風險這麼大,靳家的其它人,又豈願意和他一同乘船離開?

而且,即便是最後,大家都同意了。可是這船又怎麼辦?那些船又從什麼地方找?

瞧著碼頭處的那一艘艘的洋船,想到這一路上從京師來嶺南時的艱辛,靳文博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乘船,相比於陸路,水路無疑更安全一些。而且水路上的風險會更少一些,尤其是靳家要是舉家離開的話,到時候隨船攜帶的財務恐怕並不是少數。

「如若能雇上幾條船,一路直抵塘沽的話,倒也省得這一路上的艱難了……」

不過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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