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百花樓中,說盡江湖義(五)

說話的那人坐在人群之中,恰巧便在說書先生正前方的大廳。大伙兒都看的清清楚楚,那人青衣短髮,身後背著一柄長劍,容貌看起來平淡無奇,但說出的這番話聽起來甚是有趣!

是了,黃系的那些個高手,各個卓然獨立,武道立意高遠。他們往往不尊傳統的俠客義舉,一旦相互之間有了利益衝突,便是毫不猶豫的拔劍相向,實是尊崇勝者為王的原則。如果他們都可以被稱作是異俠,那麼行為與之相似的玩家們,是否也都可以稱得上是「異俠」了?

不少玩家已經開始低聲發笑了,心裡也是覺得有些荒唐!

異俠,異俠,字面上理解便是異於尋常的遊俠!如果都是之前那番的解釋定論,豈不是大江湖又到處都是俠客了?不過這倒是與當今江湖「大俠」、「少俠」滿天飛的現狀不謀而合了!

方才那位玩家小斷所言的「武俠」之說,其實已經讓大伙兒心有所感了!即便是再嘴硬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大江湖的暴戾之氣,的確是要壓過所謂傳統的俠義之風。這個現象其實並不是限於大江湖這個世界,在大多數的網路世界中大都如此!

但當百花樓中眾人才開始認為小斷所言有些道理的時候,同為風塵三俠之一的鳳哥,卻又是說出了這一番「異俠」的理論。

在這個大江湖,「異俠」這個說法委實有些少見,甚至可能是第一次出現。明明不是傳統的俠客,卻偏偏要在字眼中加上一個「俠」字,彷彿多了這個字,有些人便是可以成為某種江湖俠客,而不是小斷口中那狗屁不如的江湖戾氣了!

眾人都想聽聽那鳳哥怎麼辯解,卻見那鳳哥有些懶洋洋道:「這位兄台,如果人人都可以稱為『俠』的話,那這個江湖的俠也太多了些!在我看來,咱們玩家行此風,大都不是什麼異俠,只是一些江湖混混罷了!」

「嘿,兄弟,這就讓人不解了。難道一樣的行為做派,NPC就可以稱之為異俠,咱們玩家就只能做混混了?這等厚此薄彼,在下還是第一次聽聞!」那背著長劍的玩家不由得冷笑一聲。

大伙兒也都是同樣有此一問,在陣陣議論聲中,那鳳哥朗聲道:「算不算異俠,並不在玩家與NPC之別,而只在品性與行為之別!夫異俠者,雖仗劍行走江湖,卻不會主動傷及旁人,更不巧取豪奪,禍及無辜;便是有利益誘惑,也能夠持身而正,不為非作歹,不違背江湖道義!正如那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異俠也追求無上武道,卻往往以其自身的勤修苦練為根基,堂堂正正為之。諸位,你們可曾見過那浪翻雲、傳鷹之流,主動殺人劫財,或者見旁人有秘籍絕學,便是去搶奪么?」

眾人皆是一愣,一時間議論之聲大減!

「所以按照此說,黃系一脈的NPC,也不是人人都是那異俠。浪翻雲算的,莫意閑就不算的;傳鷹算的,思汗飛就不算的!同樣咱們玩家,能稱為異俠者或也有之,只是數量不是那麼多而已!」

大廳中只有那鳳哥卻繼續說道,聲音在各處迴響!

「人的品性決定了行為,自然包括我們江湖人的江湖作為!若能做到這般者,即便不去做什麼拔刀相助的俠義之舉,不去做什麼為國為民的大義之舉,卻也可以稱的『異俠』二字了!如此異俠,玩家中有之,NPC中也有之。異俠便是江湖上的君子,異俠之道,乃君子存身立世之道也!」

此言一出,大廳中眾人皆是爆出一片低低的哄然,大伙兒有的交頭接耳,有的卻是似有所思!便是那位背劍的玩家,也是冷著臉陷入了沉默。

房間中那阿飛幾人聽到了這番話,他細細一想,忽地一拍大腿,贊道:「這個鳳哥還真有點水平,這番話倒是能自圓其說了。有趣,有趣!」

「怎麼,你也認為他這異俠之說是對的了?」慕容垂眼睛斜視,嘴角似有不屑。

阿飛微微一笑,道:「算是有些道理!至於對與不對,就要慢慢去印證了。不過他有一些話倒是說的對了,你們這些黃系的NPC,果然也是沒有做什麼好事的。」

慕容垂臉色一黑,登時說不出話來。阿飛卻笑道:「不過如鳳哥所言,能夠不做壞事就已經算是不錯了。慕容前輩,即便是按照這個標準,你想要做個『異俠』恐怕也不太夠格啊!」

慕容垂更是不爽,忽地冷聲道:「什麼武俠異俠的,我卻都不認可!我輩武者自踏入武道此路,往往都要樹立一個目標,視為理想與一生追求!那些沒有目標,純粹拿起刀劍渾渾噩噩混日子的,便是與江湖混混無異了!這些人不說也罷!可一旦有了目標,心志會為之堅定,武道也會為之進益,此時才算是真正的武者,才是真正的走上了江湖之路!」

「你這是純粹從武道出發,不一樣,不一樣!我們現在說的可是『異常俠』!」阿飛兀自搖頭道。

那慕容垂卻繼續道:「哼哼,武道只是實現目標的手段而已,不過它也決定了你所謂的俠。需知在這條路上,既要保衛自己的理想目標不受外敵侵犯,也要審時度勢,一旦看到有機會可助於實現目標的,就要果斷出手,方不負英雄之心性,這才是我心中的異俠!」

阿飛聽到這裡臉色一頓,也冷笑道:「英雄?原來如此!嘿,是不是看到旁人有絕學和寶物,可以助你實現所謂的目標與理想,你就要出手搶奪,弄到自己手中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等到你的理想目標真的實現了,你會發現這些事情不過爾爾!無論是開闢一國,還是武道破碎虛空,都是何其之難的大志向!所以那些天財異寶,絕學秘籍,實是有德者居之!你不取,自然有人去取!而且讓旁人取了去,自然也會阻礙你自己的目標實現!換作是你,你會怎麼辦?」慕容垂道。

阿飛深吸一口氣,道:「慕容垂啊慕容垂,我算是明白你們這些梟雄的態度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你們的身上真是體現的淋漓盡致啊!」

「你不同意么?嘿,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換作是你,你又會怎麼做?是坐視良機被人佔據利用,還是自己動手先行取之?雖然口頭上說的好聽,不傷人,不劫財,君子存於江湖……你沒聽說過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時候不是你所想的那麼理想化!君子在這樣的江湖,能活下去就算不錯了!且現在的大江湖,你們玩家不都是這麼做的么?」

慕容垂冷聲道。

阿飛卻長嘆一聲,許久才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聽的實在是太多了。怕就怕是,像你們這樣的梟雄,就是假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借口,行那不義豪奪之舉,掩蓋自己慾壑難填的所謂理想!」

慕容垂方待說話,阿飛卻是輕輕的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錯,玩家的確有人如此,見了一點利益,往往都會一窩蜂的撲上去,甚至直接動手搶奪,行事乖張暴戾。或許這是因為大江湖世界的約束不是那麼嚴厲,也或許是因為死亡懲罰不足以震懾人心!」

「嘿,你就沒想到,或許這個江湖的本意表示如此呢?沒有激烈的競爭,人人都是君子行事,大江湖哪來的精彩與進步?」慕容垂道,「你是玩家中的武林盟主,連這個道理都看不到么?在我們黃系武林,這早已經是一種默契了!」

阿飛卻冷笑道:「或許這是你們的默契,不過我卻從不相信這就是所謂的江湖本意!我且問你,如果這是江湖與武林的本意,那為何千百年來,人們對俠義之舉的推崇,歷代以來都是如此經久不衰,愈演愈烈呢?為何人們對俠客與異俠的嚮往與熱情,從來都不會因為江湖的變遷而衰減分毫,從無斷絕呢?你慕容垂當年創立大燕國,史官所留下的那些記載,為何就沒有你巧取豪奪,殺人越貨,反倒是只有你英明神武,天表奇偉的光輝義舉呢?」

這連續三問,將這位梟雄說的沉默不言,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他本來想說這是歷史慣用的春秋筆法,帝王的粉飾功業之舉。但話到嘴邊,他忽然想起自己所言的所謂江湖本意了。

是了,如果江湖本意如此,讓人弱肉強食不擇手段,為何還要這麼多的俠義與光輝的東西去掩蓋它,還要持續千年萬年之久呢?

房間中一時間陷入了沉寂,那百里冰見狀也趕緊上來打圓場,給兩人各自斟了一杯茶。只可惜這兩位都是無心飲茶,只是想著各種的事情出神。

這場僅僅在兩人之間的爭論,外人自然無從知曉了。大廳中氣氛也是古怪至極,忽地那背劍的玩家一拍桌子,站起來冷笑道:「我不管什麼異俠不異俠,君子不君子,我只知道玩個遊戲就要隨心所欲,笑傲江湖!所以你們方才所言的武俠與俠義,在我這裡卻是真正的狗屁不如!此時此地,我就要爭取自己的東西了!哼,苦命的阿飛,慕容垂,拿命來吧!」

話音剛落,就見此人忽地拔出長劍,一道劍光直接沖向二樓的某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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