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湖心島。
當世界本源被陸番捏碎,擴散出去的瞬間,整個天下似乎都變了。
天穹之上雲層化作了旋渦狀,彷彿有擂鼓之聲響徹不絕,像是暴雨來臨的前夕。
雲層宛若巨石投入的湖泊起伏著巨浪。
五凰大陸是一個低武世界,哪怕在陸番的卧龍嶺和龍門秘境的改造下,達到了低武的極限,但是,依舊是低武。
無法凝聚世界本源。
修行人的極致,只能達到淬鍊完五髒的體藏境,沒有辦法衍生出屬性靈氣。
這是屬於世界的桎梏,屬於世界的壁障。
陸番要讓五凰大陸跨入中武,就必須打破這桎梏,撕裂這壁障。
正常而言,世界本源的凝聚,需要陸番花費無數的時間和經歷去凝聚。
或許是百年,或許是千年,甚至有可能是萬年,便可達到世界進階的標準。
畢竟,相對於一個世界的衍化而言,千年,萬年不過是彈指般的時間,並不漫長。
但是,陸番卻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因而,他沒有打散那位面之主的一縷靈識,反而以特殊手段,布置陣法,吸收了另一個中武世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本源。
倒不是他不想繼續吸收太多,而是因為,就如人一般,食量是有極限的,若是吃的太撐,會適得其反。
五凰大陸還撐不下整個中武世界的本源。
而本源凝聚後,陸番還花費了一段時間來凝練屬性。
本源是擁有意志的,從被陸番釋放,沖入雲霄開始,就像是一個撒歡的孩子,給五凰大陸帶來了巨大的變化。
陸番很期待這份變化,更期待在這份變化之下,聶長卿等人是否會抓住機緣獲得蛻變。
流浪者聯合了五胡入侵大周的時候,陸番之所以沒有選擇出手,就是為了讓大家歷練,給眾人壓力,唯有存在壓力,眾人的潛力和底蘊才會被釋放而出,進而獲得蛻變,而在世界本源釋放的剎那,能夠將世界本源所帶來的好處最大化。
相對於卧龍嶺秘境,龍門秘境,這一次的世界本源凝聚,才是陸番布置的最大的仙緣。
人人雨露均沾的仙緣!
小應龍展開了翅膀,它乃是天龍種,對於機緣的感應更是敏銳。
它張大了嘴,不再壓抑身軀,化作了長達十米的天龍,翅膀扇動下,捲起風暴。
它朝著天空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吼,充斥著威壓。
天地間的靈氣濃度彷彿沸騰一般,開始陡然飆升。
陸番端坐輪椅,身上的白袍在獵獵作響,滿頭髮絲飛揚,他閉著眼嘴角微微上挑,在感受整個五凰大陸的蛻變。
小應龍在他的身後吞吐著靈氣。
不僅僅是小應龍。
島上的朝天菊,碧欏桃花等等都開始瘋狂的吞吐靈氣,他們是植株,但是在此刻也彷彿有了靈性似的。
北洛湖中的游魚紛紛在遠離小應龍的方向,冒出湖面,張著嘴在湖面吐泡泡。
有的游魚更是一躍躍出了湖面,彷彿要捉住天地間一閃而逝的機緣。
這是一場天地間,眾生平等的蛻變。
湖心島上。
倪玉剛剛拿出來的一粒包裹糖衣的丹藥「吧嗒」一聲,便再度跌落在了地上。
她驚呆了!
這……發生了什麼?
公子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凝昭反應的特別明顯,她體內的靈氣在沸騰,那是一種被呼應的沸騰。
她看了一眼,懸浮在湖心島上,閉著眼眸,嘴角帶著笑,宛若遺世而獨立的公子,長長的睫毛一顫。
公子在這一刻……宛若,仙人!
「還等什麼,盤膝而坐,淬鍊體藏。」
陸番的聲音宛若恢弘的大道之音,在凝昭的耳畔響徹而起。
凝昭渾身一顫,毫不猶豫,於白玉京的樓閣石梯前,盤膝而坐。
天地間的靈氣濃度到幾乎要化作液滴的靈氣,往她的身體中瘋狂的用來,在一瞬間,她甚至有一種窒息感。
倪玉和伊月也是反應過來。
她們的心在顫抖。
這是……大仙緣啊!
靈氣風暴!
真正的靈氣風暴,北洛湖上當真是發生了一場靈氣風暴,而且,不僅僅是如此,甚至,很大程度上,這靈氣風暴還有可能席捲了北洛城,乃至……整個大周朝!
伊月盤膝,心中運行修行法,曾經十分深奧的修行法此刻在她的腦海中,卻宛若印刻似的,她整個的思維無比的清明。
靈氣湧入她的體內,不斷的翻卷著。
倪玉小跑到了島上,取出了黑鍋,頭頂著黑鍋開始修行。
黑鍋在這一刻散發著瑩瑩的光華,不斷的吸收著靈氣,而這些靈氣還透過黑鍋湧入倪玉體內。
倪玉興奮的小臉通紅。
這種感覺就彷彿是大夏天吃了一口冰涼潤滑的冰鎮西瓜,以及在大雪紛飛的冬日,吃了一口火辣的火鍋似的。
真是好……舒坦啊!
湖心島作為靈氣爆發的中心,作為世界本源復甦的源頭。
靈氣自然是充裕。
而此時此刻,北洛城。
陸府中。
正在和呂洞玄泡茶暢談的陸長空身軀一震。
呂洞玄和他對視了一眼,兩人彷彿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可思議之色。
「這是……」
呂洞玄慌忙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大金鏈子晃蕩,飛速走出了陸府。
陸長空也走出,兩人望著那泛著巨大旋渦的天穹,面色巨變!
「好濃郁的靈氣……北洛城中的靈氣怎麼也變得這般濃郁?」
陸長空驚嘆。
呂洞玄麵皮子一陣抖動。
「公子……出關了!」
「真正的修行人時代……要來了!」
呂洞玄的手指點在脖子的金鏈子上,渾身都在抖,那是激動的抖。
半截身子入黃土,居然還能看到這等盛況,此生……無憾!
陸長空當即盤膝而坐,心有所感,開始運轉修行法《地藏經》,這一剎那,在這一瞬間,感覺心神通透,整個人宛若有如神助,像是頓悟了似的!
機緣,天大的機緣!
陸長空睜開了眼,複雜的看向了湖心島方向。
「番兒,到底做了什麼?」
……
帝京。
書閣門外。
大雪紛飛,將青石路鋪蓋了厚厚的一層白雪。
一架豪華馬車安置在門前等待著,車夫蜷縮在車前,搓揉著手,哈出熱氣噴吐在手掌心中。
孔南飛攙扶著夫子走出了書閣,莫天語背負著背囊跟隨在其後。
「夫子,你當真要前往東陽郡?」
孔南飛蹙眉,道。
雖然東陽郡擋住了東夷的攻勢,但是仍舊是十分的危險。
「你不用擔心我,好好守護帝京。」
「你畢竟是臣子,陛下若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自然會有人懲罰他,你勿要與陛下硬碰。」
孔修道。
他越發的蒼老了,氣息也變得無比的孱弱,彷彿隨時要睡過去似的。
「我這兒有兩封信,你命信得過的人,一封送往西郡,一封送往北郡。」
孔修道。
孔南飛接過了信,他看來一眼信封上的啟信人,目光不由一縮。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向了孔修。
「夫子……」
「好好修行,堅守咱們儒教的本心,莫要跟你爹一樣……你是個好孩子。」
夫子蒼老的臉上,皺紋堆疊,抬起手。
他本想拍拍孔南飛的腦袋,但是,卻只能拍到孔南飛的肩膀。
掃去些許飄雪。
莫天語背著行囊,他的臉皮子微抖,看著垂暮的夫子,總感覺自己的卦象,似乎又有點坑了。
說好書閣和夫子的卦象是大吉的啊?!
「老莫,照顧好夫子。」
孔南飛嚴肅道。
「一定要帶夫子回來。」
莫天語鄭重點頭。
爾後,便與夫子一起鑽入了馬車內。
冬日的雪在飄揚,書閣屋頂落了厚厚一層雪。
院內的芭蕉被大雪壓彎,就彷彿夫子垂暮而佝僂的背部。
木輪碾過大雪,發出嘎吱聲。
孔南飛口中吐出一口熱氣。
望著將雪地犁出兩道溝壑的馬車,他攥緊了手中的信件。
馬車行出了許遠。
驀地。
在馬車內裹在絨袍中的夫子睜開了滄桑而渾濁的眼睛。
目光中有精亮之色在閃爍。
「嗯?」
他伸出了顫抖的手,掀開了馬車的簾幕,大雪頓時從車窗瘋狂的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