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同相處的這些日子裡,樂樂漸漸發現凱的生活習慣很是特別。除了魚,他幾乎不吃其他東西。他很不喜歡狗。有時他不經意做的那些習慣性動作,更是和人類有著強烈的違和感。最誇張的是,一次他居然直接用手抓老鼠。再加上上次貓的復仇事件,樂樂心裡某種奇怪的想法就像萌芽般冒了出來。
但是她也不敢往深處想。這裡現在是她唯一的庇護所,這個少年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雖然她這樣安慰著自己,但那種想法一旦生根,就開始左右她的意識。
她不敢想像,如果眼前的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變得越來越依賴凱,越來越喜歡和他黏在一起,越來越習慣每晚在他的懷裡看電視……對,習慣,這就是一種習慣吧。
雖然少年很帥,性格也好,可畢竟只是一個糕點師……她不是只喜歡比自己強的人嗎。
這天下班回來的時候,凱居然帶了一位客人來家裡。那是一個打扮得頗為時尚的女人,長相也還算漂亮。樂樂看到那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來時,先是愣了愣,隨即就感覺很不舒服,怎麼看這兩人都很扎眼。尤其是那個美人,其實也算不得美人吧,年紀有點大,眼角有點魚尾紋,兩隻眼睛還一直賊溜溜地盯著凱。真是的,凱怎麼把這樣的女人帶回來!樂樂不斷挑剔這個女人的缺點,越看越煩心。
「啊,好可愛的小貓啊。」美人嬌喚一聲,伸手想要摸她,樂樂趕緊惡狠狠地齜牙,明顯表現出一副離我遠點的樣子,嚇得美人又縮回了手。
「你看你看,這小傢伙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呢。凱,你一定很少帶女孩子回家吧。難不成我是第一個?」美人有些羞澀地笑道。
「對啊,是盯著你看,看你臉上到底抹了多少粉!還第一個女孩子!怎麼說,我也比你早來呢。」樂樂氣鼓鼓地瞪著她,只可惜所有的抱怨說出口全成了「喵喵喵」。
凱暗笑了一下:「對啊,因為我家樂樂難得見到美人,所以被你的美貌迷住也是正常的。」
美人一聽樂得合不攏嘴。樂樂則氣得直吹鬍子。
「來,嘗嘗我調的甜酒。」凱微笑著奉上一隻精緻的酒杯。杯子里的藍色液體晶瑩剔透,猶如水晶般可愛誘人。樂樂的耳朵立刻就豎了起來,什麼?喝酒?那可不行!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再加上酒還了得?
美人欣然伸手去接,口中已滿是讚美之詞。就在她的指尖距離酒杯還有一厘米的距離時,樂樂及時撲了上去——杯子「砰」地掉了下來,裡面的酒正好都落入樂樂張開的嘴裡。
樂樂猛地被灌了一杯,腦子有點暈乎。不過,她趁著還有意識趕緊借酒裝瘋,對著那個美人齜牙伸爪,喵喵亂叫,瞬間就將這裡弄得一團糟。美人的臉頰直抽,顯然是氣得不輕。
「哎呀!真對不起,我家這隻小貓就是調皮。今天真是遺憾,看來只能下次請你了。」凱笑著將灌了一肚子酒的小貓撈了起來。
美人雖然不甘,但也只能悻悻而去。
羅馬尼亞首席女巫的弟子,魔法雖然厲害,可酒量只能用爛來形容。凱看著已經醉成了一團的喵咪,不禁好笑地彎起了唇。
「喵嗚!喵嗚!喵嗚!」她還不忘再念幾句貓語。凱聽了之後,忍不住笑出了聲。那幾句話若是翻譯過來就是:那個人,是女朋友嗎?臉上的粉擦得太厚!抖下來可以包半斤餃子!
「樂樂……要不永遠都用這樣的形態生活下去吧,只是……」他用面頰輕輕蹭了蹭她毛茸茸的腦袋,如低喃般說道,「你一定不願意的……」
第二天,當樂樂捧著脹痛的腦袋起來時,這才想起昨天被喝了不少酒。雖然有些難受,不過還是值得的,總比給那個女人喝要好,不然又不知會整出什麼幺蛾子。話又說回來,為什麼她會那麼在意凱的女朋友?為什麼她看那個女人這麼不順眼?這好像……不是一個好兆頭……自從變成一隻貓後,她發現自己好像改變了很多,以前的驕傲呢?自信呢?似乎都隨著原身的消失而隱藏起來了。
「樂樂,今天我帶你去利星廣場玩。」凱將她從軟軟的窩裡抱了出來,把盛放了新鮮牛奶的小碟子放在她的面前。
利星廣場?樂樂眼前一亮,那個地方里自己家很近哦。那不正是個好機會?她立刻歡快地撒腿跑到他的面前,對著他喵喵叫了幾聲。
「好了,吃完早點就去。」凱拍了拍她,「會很好玩的。」
清晨的利星廣場上已經有不少早鍛煉的人了,也有一些人在悠閑地溜著狗。天空藍得清澈明亮,就像是塊剔透的藍色水晶。幾朵白雲懶洋洋地懸在半空,幾乎察覺不到它們的移動。微風帶著陽光的暖意,吹在身上有說不出的愜意。
樂樂躺在凱的懷裡曬太陽,一邊養神一邊考慮怎麼找機會溜回自己家。
「樂樂,要是每天都能陪你來玩就好了。」凱挑了一級石階坐下,從包里拿出了一塊貓餅乾塞到她嘴裡。伺候好樂樂貓最首要的條件,就是要隨時帶足零食。
樂樂習慣地享受著他的服務,再次感受到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慢慢生長,某種溫柔的氤氳之氣,冉冉升起,她的眼,她的心,都隨之漸漸變得朦朧……
如果她一直都只能以貓的模樣出現,那又該怎麼辦?一想到要看著凱將來談女朋友,結婚,生孩子,她的心就難受起來……
正當她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不遠處的人群忽然開始亂了起來,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叫著:「快跑!快跑!藏獒咬人了!」
聽到這句話,樂樂明顯感到凱的身體一陣僵硬,幾乎是短短一瞬間,那隻藏獒已如一陣風般躥到了他的面前。樂樂乍一見這龐然大物,也下了一大跳。眼前的這隻藏獒身形巨大,面相兇惡,氣勢逼人,算得上是獒中之王。
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凱竟然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就像夢魘了一般紋絲不動。周圍的人著急地叫了起來:「那個小夥子,趕緊逃啊!」
樂樂心裡也是大急,生怕凱受傷。那隻藏獒對他們虎視眈眈,顯然是隨時準備撲上來。雙方對峙了半分鐘,那隻藏獒終於忍不住,狂吼一聲撲了過來。樂樂一看對方的尖牙正沖著凱的脖子而去,一急之下也顧不了這麼多,從他的懷裡一躍而起,死死咬住了藏獒的耳朵,藏獒吃痛頓時變得暴怒,連甩幾下又甩不開小貓,最後用足勁才把小貓甩到了地上,氣惱無比地朝著她的脖子要去!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藏獒突然慘叫一聲,身體居然被一道閃電般的白光穿透,重重摔倒在地上。雖然其他人什麼也沒看見,但是樂樂看得再清楚不過,發出那道白光的人是——凱。
那不是人類能夠使出的法術。就在那一刻,她想起自己曾經見過那雙綠眼睛。只是,那個時候,這雙眼睛長在一隻貓的臉上。
「樂樂?樂樂?你還好吧?」他急切地喚著她的名字,強烈地感覺到心底的恐懼。他在很小的時候,曾經被一隻藏獒咬傷過,所以對它們有心理陰影。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誰知剛才藏獒出現的那一刻,他還是被心底的陰影影響了。看著軟塌塌躺在地上的小貓,他突然無比痛恨自己之前做出的那個決定,從未有過的痛恨。為什麼要她和這隻小貓交換命運?如果她能使用黑魔法的話……絕對……不會受傷……
「樂樂,對不起……」
樂樂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心裡的惱怒,怨恨,委屈,害怕……各種情緒一起翻湧而上,堵住了她的喉嚨,卻從眼睛裡噴湧出來……
「我要恢複原狀!貓國王陛下!」她清清楚楚地表達著這個意思。
「哇,貓居然會哭哦!」
「對啊,剛才它還保護主人呢,好感動!」
「以前有貓的復仇,現在有貓的報恩,貓也太神奇了吧!」
「可憐的貓,就這麼死掉了。真是只忠心的貓!」
樂樂剛才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要死掉,但聽了這些話,她覺得自己又被氣活了。
忽然,周圍的聲音全部在耳邊消失了,就連那些人也都不知去向。她的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髮金瞳的少女。那頭黑色的長髮如海藻般在半空中垂落,風吹起,猶如散開了漫天璀璨的星光,那雙金色的眼眸彷彿融進了清晨時分最燦爛的陽光,明麗得能夠照亮全世界。少女的手裡把玩著一串七彩項鏈,正笑眯眯地瞧著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