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1 難以操縱的命運

自從擋酒事件過後,董事長對劉子俊又多了幾分信任,並且逐漸開始將部分權利下放給他。劉子俊依然不驕不躁,在公司里低調做事。董事長倒是對這樣沉穩成熟的他越來越欣賞了。

一轉眼,四年時間匆匆而過。劉子俊憑藉著平日表現早已進入了公司的管理層,對公司的各項工作更是得心應手,算得上是董事長的得力助手了。如今的他,岳父花費心血栽培,妻子溫柔兒子聰明,人生看起來似乎沒什麼遺憾了。

他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臉,一種森森的恐懼感從心底升起,迅速籠罩全身,彷彿要吞噬掉他的靈魂——再怎麼美好再怎麼風光,這全部都是別人的人生。

更何況,他從沒忘記和別人交換命運的目的。這幾年裡,面對著妻兒,他偶爾也會迷失也會猶豫,但一觸及到心臟外包裹的堅硬外殼,所有的動搖都會灰飛煙滅。

他交換了別人的命運,就是為了毀掉那個女人的人生。

「小劉,今天怎麼這麼早回去了?」同辦公室里李姐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他露出了一貫的笑容,「是啊,今天有點事。」

李姐沖他眨了眨眼,「今天好像是思媛的生日吧。不用說,一定是給她慶祝生日去了。公司里誰不知道你們是最恩愛的夫妻,結婚四年還和談戀愛時一樣呢。」

「李姐你就別取笑我了。」他揮了下手轉身而出,只留給了對方一個瀟洒的背影。

李姐說得沒錯。今天是何思媛的生日。像往常一樣,他在市區最高檔的精品花店訂了一束從荷蘭空運而來的鬱金香——那是何思媛最喜歡的花。

位於市中心的精品花店由於價格高昂,所以平時客人並不算多。此刻除了劉子俊外,還有一個年輕男人也正在店裡挑選著花束。老闆娘一看到了這位老客戶就笑吟吟地迎了上來,將早已準備好的花束交給了劉子俊。劉子俊接過花正要從兜里掏錢包,那個正在選花的年輕男人突然從旁邊跳了出來,惡狠狠地拔出匕首威脅他們把錢交出來。

老闆娘頓時嚇的臉上沒了人色,直往劉子俊身後躲。而劉子俊則在看清那歹徒的容貌時不禁大吃一驚——那張臉竟然和原來的他長得一模一樣!雖說人有相似,但不可以相像的分毫不差,竟然連左眉上的一顆痣都一模一樣!那根本就是他自己!

在這種情形下看到另一個自己,劉子俊一時腦中空白,毫無反應地就愣在了那裡,根本沒聽到那歹徒在說些什麼。直到小腹部一涼,這才發現對方的匕首已經插進了他的小腹中,同時還伴隨著那人尖銳的聲音。

「不就是要你們拿幾個錢出來,磨磨蹭蹭的一點誠意也沒有。你這是活該!」

看著自己的鮮血泊泊流出,劉子俊的意識也逐漸開始模糊,難道就這樣死於非命了嗎?可是他還沒有復仇啊……他不甘心……真不甘心……可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昏迷之前在他腦中閃過的最後畫面,竟然是何思媛帶著兒子盪鞦韆的畫面。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迷迷糊糊醒過來時,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懸在頭頂上方的瓶子,瓶子中那鮮紅色的液體正透過導管一點一段注入他的血管中。

「爸爸爸爸!你醒了!」兒子興奮的面孔放大出現在他的面前,小臉漲得通紅,「你睡了好久好久呢!」說著他又推了推趴在床邊的何思媛,「媽媽,媽媽,爸爸醒了!」何思媛抬頭一看也是驚喜無比,連忙問道,「小磊,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醫生?」

劉子俊搖了搖頭,「我感覺好多了。這真是飛來橫禍。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我當時接到電話都嚇懵了。還好那一刀沒砍在要害,真是老天保佑。」何思媛一臉慶幸地站起了身,「這麼長時間也有點渴了吧?我給你倒口水喝。」

「爸爸爸爸,你不會有事的。因為有媽媽救你哦。」趁著何思媛倒水的功夫,兒子笑嘻嘻地湊到了他的身邊。

他愣了愣,「什麼?」

「這些,都是媽媽身上抽出來的哦。」兒子指了指瓶子里的血液,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聽到外公和媽媽說話了,媽媽還讓我不要告訴你。」

媽媽身上抽出來的?難道這些都是何思媛……他不禁心頭微震——對了,他的血型是稀有的熊貓血型,沒想到何思媛的竟然也是……怪不得她的臉色看起來那麼蒼白,怪不得她累得趴在床邊睡著了。此刻,她的血,正在一點一滴的滲入他的身體,和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融為了一體,再也無法剝離。

看著兒子討好的笑容,他心中百般滋味湧現,伸出右手溫柔地撫摩著那張和何思媛也有些相似的臉。摸著摸著他忽然摟住了兒子,心裡覺得有些溫暖,卻又覺得更加悲傷了。

他始終不明白,做夫妻做了四年,何思媛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個善良明快的女孩,她會為窮人做善事會為受傷的小動物哭泣為受侮辱的人不平,喜怒哀樂,都是那麼跳脫直接。

為什麼她會做出那樣殘忍的事?為什麼?

難道平時的一切都是她的偽裝?如果這樣的話她的偽裝本領未免也太高了。

如果……如果她不是殺死自己親人的兇手……那該有多好……

那該……有多好……

接下來好幾個晚上他竟然失眠了,哪怕是迷迷糊糊睡了幾分鐘,也是腦中亂糟糟一片,就像是有兩隊人馬不停在那裡廝殺。這麼的情形差不多維持了半個月,在之後的一個雨夜他終於不再失眠。

他竟然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家,客廳的電視里播放著當天的新聞,沙發前的茶几上堆滿了各種水果和零食,父母和懷了孕的姐姐在沙發上閑聊,不時傳來一陣陣笑聲。很快談話聲被一聲門鈴打斷,母親起身去開門,原來是姐夫買了姐姐最愛吃的良記叉燒過來。姐夫將頭靠在姐姐的肚子上,笑著說,「經常聽到有人說生孩子不如生塊叉燒,兒子,你可要比叉燒爭氣啊……」全家笑成了一片,唯有他,作為一個旁觀者也根本參與不進去。

畫面不知何時又轉了。他看到了只有七八歲的自己。似乎是生了病,正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父母和姐姐都圍繞在他的身邊,有人給他講故事,有人給他喂甜甜的梨子水。忽然天邊響起了一個驚雷,父母和姐姐匆匆起身,爭先恐後地向前擠……

「別走,爸爸……媽媽……姐姐!」

醒來之時,他一摸臉頰,竟然已是淚流滿面。

點點滴滴的往日回憶就像是砂粒,硌的他眼睛生疼生疼。

往日親情難以忘懷,昔日仇恨不可忘記。

「老公,你怎麼了?是不是做惡夢了?」睡在身旁的何思媛似乎也被驚醒,一臉關切地伸手來攬他。

他如避蛇蠍的躲過了她的擁抱,盯著她的眼睛啞聲道,「不知怎麼回事,我居然做到了四年前被撞死的那家人。」話音剛落,他並不意外地看到她臉色大變,不過很快她就恢複了正常,只是低垂視線避過了他的目光,淡淡道,「怎麼會做夢做到那個,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好了好了,別亂想快點睡吧,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些話就像是一大把銳利的冰針,狠狠地戳入他的心房,痛得他想大叫,痛得他想掐死眼前的這個女人。

死死攥住雙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躺了下來。

從這一刻起,他的復仇之心不會再為任何人任何事動搖。何思媛,你和你的父親準備好迎接這場暴風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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