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四天了。
不可思議的,疼痛的部位已經轉移到了腰部。我已經漸漸摸索出了疼痛的規律,白天疼得格外厲害,晚上還稍微好一些,而且還有時間間隔,差不多每隔一個小時疼一回,幸虧是這樣,還能讓我在晚上勉勉強強睡一會兒。不過讓我感到有點奇怪的是,這些天,在白天我似乎也特別容易犯困。如果羅蘭加洛沒有騙我的話,那麼只要再熬三天……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銀紫色髮絲,心裡不免有些困惑,如果是夢的話,為什麼會有這個,而且,那個溫柔的吻也是如此的真實……
今晚的疼痛似乎減輕了許多,我休息一會兒後下了床,試著推開了門走了出去。這些天一直關在房間里,都快把我悶出病了。
從海底神殿看天空,無數的藍密密疏疏地覆蓋交集。白珊瑚柱上倒映著海水的波光,此時的海底寧靜得彷彿世界各地的潮長海嘯都不過是幻覺。
沒走了幾步,我忽然發現在離我房間不遠處,羅蘭加洛一個人在走廊上,雙手環胸倚靠著柱子,出神地凝望著遠方,銀色的波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周身發著光暈的天使一般,只有從那美麗的雙眉間細小的褶皺才可以看出,他此刻並非在悠閑地欣賞風景……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出現,那原本流轉於夜海般深邃眼眸的柔和神色,卻在看向我的那刻,化成了一片冷漠。
「怎麼不在房裡好好待著?」他瞥了我一眼。自從婚禮那一晚之後,他就再沒有進過我的房間,整座王官都傳遍了海皇對忽然發病的新婚妻子的冷淡。
喂,你不是知道我說不了話嗎?
「哦,忘了,你現在說不了話。」他的臉上露出了漠不關心的樣子。
我也不想和他再多說,正打算轉身回房,忽然雙腳彷彿被定在了原地,移動不了半分。我想使用魔法,卻聽到他已經用嘲笑的聲音提醒我:「還想變出一臉鬍子還是別的什麼?但在我特製的結界里,你今天恐怕什麼也做不到。」說著,他突然欺身向前,捧起我的臉暖昧地貼近,纖長而略帶涼意的手指在我的臉上摸索,慢慢地停在了我的下巴。他避過了我想要咬人的目光,手上狠狠使勁,一陣細微的疼痛襲來,原來已經癒合的那道傷痕似乎又破了。
他忽然又低下了頭,將自己的唇覆在了那道裂開的傷口上,讓人難堪的厭惡的、卻無法躲避的吻,沿著臉龐的線條一路向下……
我皺著眉,覺得身體深處某個地方有一把火開始熊熊燃燒起來,無法遏制地越燃越烈,身體里幾乎所有的水分都在這彷彿永不熄滅的怒火里消失殆盡。彎曲的手指忽然輕輕動了一下,好像可以用魔法了……居然可以衝破他的結界!我大喜過望,不假思索地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咒文,只見我們頭頂的海水分離出一部分,幻化為了十幾條透明的繩子,以電光石火的速度纏遍了他的全身。
他像是觸了電一般離開了我的身體,倒退了好幾步,任由那些繩子在他身上肆虐,淺藍色的眼眸閃動著我所看不懂的神色,脫口道:「我們第一次交手時,你用的就是這招……」
我愣了愣,思緒彷彿回到了八歲那年的夏天,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媽媽一大早帶我去城堡附近的森林裡采藍莓……我在森林裡越走越遠,結果連自己也不知跑到哪裡了。就在一條小溪旁,我第一次遇到了七歲的馬蒂。
不愧是吸血鬼獵人的繼承人,他居然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血族血統。可是那時的他,本事實在是太菜了,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在我用了這招魔法之後,居然把他給嚇哭了。
我乘勝追擊,還將他的腦袋按到小鹿洗過澡的水裡,讓他飽嘗了一頓美味的洗澡水。後來還是媽媽趕到,我才放過了他。之後他就時不時地來挑釁,不過……
第二次,讓他試了回火烤活人。
第三次,狼人的利爪差點撕碎了他的衣服。
第四次,將他封在了一棵大樹里,再召喚了一群啄木鳥。
第N次……
從七歲開始產生的怨念一直累積到現在,也難怪他會這麼恨我了。
「難道你以為現在還能用這招對付我嗎?」他冷笑一聲,一揚手,那些繩子紛紛化成了水花,在地面形成了一攤攤水跡。
「不過,你能衝破我的結界,倒是很稀奇。」他嘲諷地笑了笑,「難道是因為我的吻?原來這樣就能讓你……」
「啪!」一張帶著禁止標記的膠布不偏不倚地貼在了他的嘴上,我拍了拍手,沖他一笑,轉身就走。
超級討厭的傢伙!
回到房裡的時候,我倒頭就睡,在模模糊糊睡了一會兒後,我就被脖頸處傳來的疼痛所驚醒,這種疼痛就好像是有生命一樣,一直一直在不停轉移著,一直一直往上……
朦朧中,隱約感到有人輕輕握住了我的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小晚,小晚……」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出現在眼前的那雙銀紫色眼眸好像濕潤的水晶石一樣泛著潮濕的水霧,淡淡的波光拂在他那月光石般的臉上,黏稠著隱隱地流動。長發在他的臉上投射下一抹陰影,讓我看不清他的另一半邊臉。
他見我睜開了眼睛,立刻握緊了我的手,牢牢地盯著我:「小晚,我知道你現在很辛苦。不過還是要仔細聽好,今晚我要帶你離開這裡。」
我驀地瞪大了眼睛,他說什麼?他要帶我離開這裡?我都還沒從他為什麼會又出現在這裡的shock中回過神來,沒想到他的這句話更具有炸彈效果。
「為什麼?」我只能焦急地用自己的眼神表達著意思。
他示意我不要多問了。
「我不離開這裡。」我搖了搖頭,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他的眼眸一沉,一絲陰霾轉瞬即逝,一字一句道:「你必須離開這裡,不然的話……」說著,他忽然將我攔腰抱了起來,口中開始念起咒文,他在幹什麼?我拚命搖頭,只覺得脖頸處的疼痛也越來越厲害。
不可以,我不可以離開這裡的,我一定要找到三叉戟!
「乖,小晚!」他低下頭看了我一眼,又避過了我的眼神,在他側頭的一瞬間,我念了一句咒文,一叢小小的火焰在他的手腕上燃起,他沒有防備,手上不由一松,我趁機掙扎了出來,不小心還跌了一跤……
「小晚!」他伸手將我緊緊摟在了懷裡,聲音似乎失去了往常的冷靜,「不管用什麼方法,在明天之前,我都要讓你離開,不然的話……不然的話……」他的下巴輕輕磕碰著我的肩膀,我感覺自己被越摟越緊,脆弱的骨骼發出咔咔的聲音……
阿希禮,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失常,我真的很想問,可是偏偏又開不了口。一向優雅冷靜的阿希禮,為什麼會這樣做?為什麼非要我離開,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跟我走……」他慢慢放開我,向我伸出了手,「小晚,我是為你好。」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想去推開他的手,在伸手的一瞬間,目光被我自己手上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夜晚的空氣中有冰冷的味道,剛才還暖融融的心此時像是灌入了雪水,寒氣跟著就遍襲了全身。
我手指上的那點血跡,赫然變成了鮮紅色!
只要我的身邊出現曾經碰過小孔的人,這點血跡就會變成鮮紅色。
「小晚?」他低聲喚道,恰有海風穿窗而過,銀紫色的髮絲掠過他的耳邊,輕觸著他的面頰,銀紫色的雙眸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到朦朧流轉的光。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腦海中回憶著過去的一幕幕,希望能用最快的時間找出破綻。為了救我而差點重傷死去的阿希禮,我應該相信他才對。也許他只是湊巧碰著了小孔,也許是小孔不小心碰到了他,所以才會……想到這裡,我從懷裡拿出了小孔的羽毛,遞到了他的面前,用目光詢問著他。
他一臉平靜地看著那根羽毛,露出了一個疑問的表情:「這根羽毛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又收起了那根羽毛。
他忽然低下頭來,在我額上輕輕吻了一下,眼中是我所熟悉的調笑:「有點不習慣你這麼安靜的樣子呢,還是兇巴巴的模樣更可愛。」
「不說話很痛苦的!」我用眼神傳達著我的怨念。
他輕輕笑了笑,眼神卻驟然黯淡,脫口道:「小晚,對不起……」
我有些驚訝地揚了揚眉,這個傢伙居然在說對不起哦,是對我不能說話感到抱歉嗎?可是,那又不關他的事。
「小晚,我用瞬間轉移帶你走,不過因為之前受了傷,所以我會花上比以前更多的時間準備……」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忽然神色一斂,幾乎是在同時,房間的門驀地消失,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們面前,緊閉的嘴唇像是在生氣,彷彿永遠都不想開口說話,海水一樣的淺藍色眼睛凍上了薄冰,肅殺得嚇人。
看到羅蘭加洛出現,我的心裡卻不知為什麼鬆了一口氣,可能因為我本來就不想離開這裡,但是,隨即又擔心起阿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