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下了回夢丸,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現代的日本京都了。之前還是櫻花盛開的季節,轉眼間就回到了紅葉如雲的秋天。在寺廟的古老屋脊襯托下的紅葉,紛飛似蝶舞,每一片紅葉都帶著靈動的美,時而羞澀,時而奔放,或婀娜嫵媚,或燦爛炫目……
我朝著四周張望了一下,正想找人打聽一下火車站的位置,忽然見到不少人行色匆匆,面帶興奮地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小姐,你是剛到這裡的遊客吧,不去看看嗎?那是京都一年一度的時代祭。」身邊傳來了溫和的聲音。我回過頭去,只見在京都紅葉漫天飛舞的秋日晴空下,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微微對我笑著。
時代祭,這個名字我聽過。那是京都三大祭典之一,因為參加祭典的人都會裝扮成歷史上的著名人物,給人以時代交錯之感,所以叫時代祭。
「隊伍已經往平安神宮去了,再不去可就要錯過了!」少年熱情地示意我跟著他走。我抬頭望了望天色,時候似乎還早,不如先去看看這個有名的時代祭再去火車站吧。
「有特別感興趣的歷史人物嗎?」他邊走邊問道。
我微微一愣,脫口道:「聖德太子吧。」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隊伍已經開始展示延曆時代的歷史人物了。
「已經到了最後的一個時代了。」我有些遺憾地說道。因為時代祭的順序是倒退的,從幕府末期開始,一直到八世紀的延曆時代。嗯,本來還想看看老媽最感興趣的兩個日本歷史人物——沖田總司和安倍晴明被COS成什麼樣子呢。
「那也未必。」他神情淡然地望著隊伍的最後,笑容裡帶著幾分高深莫測。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我忽然覺得有些眩暈起來,一切聲音即時消散,只有紅葉落地時細碎的聲響沙沙如樂。絢爛得燃燒到天際的紅色楓葉海中,一位年輕男子策馬而立,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肩頭,光華灼耀。
「廄戶太子……」我脫口喊道。
繁亂碎錦般的紅葉鋪天蓋地而來,一時間竟分不清今昔過往……亂了,全亂了。這是扮演聖德太子的人嗎?為什麼會這麼像?不可能啊,而且,時代祭里並沒有飛鳥時代啊……
他忽然抬眸望向了我,微微笑了起來。幾乎就在一瞬間,他的人影就如煙花一般,消失在了空氣里,只見一張薄薄的紙片從空中落到了我身邊那位少年手裡。
我立刻就反應過來:「式神?」
他將紙放進了口袋裡,抿唇一笑:「原來你看得到。」
「看得到有什麼奇怪的?」對他用式神變出廄戶太子,我覺得有些惱火。
少年的眼如新月,盛著深深淺淺的微光:「這種式神和其他的式神不一樣,除了施法者,普通人類是看不到的,除非是——非人類。」
我微微一驚,原來他是在試我!這個念頭剛閃過,我的手腕已經被牢牢扣住,他臉上的笑意依舊:「你果然不是普通人類,今天碰到我土御門嵐,算你倒霉。」
土御門,這個不是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分支嗎?「原來你是個陰陽師!」我看了看他,「沒想到,現在還有以陰陽師為職業的人。」
「既然這個世上還有妖魔,自然也有對付那些妖魔的人。」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你現在已經被我的結界束縛住了,最好乖乖就擒。」
我這才發現,周圍的街道上竟然空無一人,只有紅葉飛舞,彷彿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冷笑一聲:「就算是妖怪,只要它們不害人,你又何必多管閑事?更何況,你們前輩安倍晴明不也是半人半狐嗎?」
他唇邊笑容依舊,另一隻手從懷裡摸出一張符咒,低聲道:「再多狡辯也沒有用。」說著,他薄唇輕啟,念起來咒文。
他正在念的這個咒文……好像是收靈術……不知好歹的傢伙,居然想收我!人家明明也有一半人類的血液啊!難道——他非要逼我用魔法不可?
可是司音說過……怎麼辦?用還是不用?就在我猶豫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輕笑:「嘖嘖,一個大男人怎麼欺負一個女孩子?」
這個聲音……不會吧……我回過頭,只見那個如魔般魅惑的男子正倚樹而立,陽光染在他銀紫色的長髮上,散發出絢麗的光,像清晨的流霞一樣暈染開來。似乎連紅葉也受到了他的蠱惑,雅緻絢爛的紅葉在一瞬間忽然毫無規則地迎風亂舞,滿目絢麗灑落空中,如瘋魔的蝶……
「阿希禮……」對於他的出現,我是不是應該覺得太奇怪?因為每次任務結束的時候,他都會像幽靈般出現。
土御門嵐愣了愣,又淡淡笑了起來:「原來今天還不止一個……」
我忽然覺得有點想笑,阿希禮這個傢伙,就算不用式神也能看出他不是人類吧……
阿希禮笑著點了點頭:「嗯,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那一個。」
土御門嵐微微笑著:「那麼今天就讓我見識一下你到底有多厲害吧。」說著,他放開我的手,默念起咒文,將手中的符咒向阿希禮擲去。
阿希禮伸手輕輕一擋,那張咒符轉眼之間就化為灰燼。
「原來就這麼點本事!」他不屑地揚起了嘴角。「這下,該輪到我了。」
我挑了挑眉,別說是這個小小的陰陽師了,恐怕安倍晴明親自出現,也未必對付得了阿希禮……既然有他多管閑事,我就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還是先去找火車站吧。
想到這裡,我趁機轉身就走。還沒走幾步,我的手就被人抓住了,回頭一看,阿希禮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真是位沒心沒肺的小姐啊!居然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他的手指冰冷得猶如冬日裡的寒雪,哪種幾乎要將人凍僵的溫度順著我的血管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部位……可是,卻是我熟悉的溫度。
我微一失神,但很快恢複了常態,朝他眨了眨眼:「像你這麼厲害的人應該不需要我的幫助吧?」
他有些好笑地揚起了眉:「從你口中說出這樣的話真難得呢。」話音剛落,他忽然一揚手,只見漫天的紅葉竟然在瞬間化為紅色的蛇,風馳電掣般襲向土御門嵐,將他的全身緊緊纏繞起來。
「你……」土御門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怒意,念著咒文,想要破除這個魔法。
「你暫時待在那裡吧!一天之後,這個魔法的效力就會消失。」阿希禮沖著他笑了笑,「想靠你自己的力量破除這個魔法,那是不可能的。」說著,他輕輕念了一句,四周豁然開朗起來。遠方的天際上有著緋紅色的燦爛晚霞,靜謐的城市浸潤在夕陽下,偶爾響起三味線的樂聲似裂帛般動人心魄……已經……出了那個結界了……
「今天的事謝了。」我向他道了謝,馬上開溜,可是就像動畫片里所演的老鼠一樣,跑動了幾下後發現自己還停留在原地,因為尾巴還在貓的爪子之下。忽然反應過來,我的手腕還被他緊緊拉著。
「我該走了。」我好脾氣地笑了笑,然後用力抽……
銀紫色的眼眸內閃動著讓人猜不透的神色,他非但沒放手,反而伸出另一隻手制住了我正在亂動的手。然後他低下頭來,冰冷的氣息在我耳邊環繞:「剛才如果我不出現,你會用魔法嗎?他所說的一切,你真的相信嗎?」
我微微一愣,立刻明白過來阿希禮口中的他是指司音。
「為什麼不相信?只有他才能幫我找到我媽媽。」
他冷冷笑了起來:「看來撒那特思吧你保護得太好了。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誰也不能相信。」
我抿了抿嘴:「那麼,我又如何相信你的話呢?」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緩緩放開我的手:「真是沒辦法呢。」
「那我先走了。」我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在轉過身的一瞬間,我斂起了笑容。這個傢伙,為什麼每次都會出現?他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咕咕……」肚子又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地響了起來,我鬱悶地揉了揉肚子,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我請你吃飯吧。」他在身後笑道。
「不用。」我立刻拒絕。
「聽說這附近有一家非常正宗的懷石料理。」
懷石料理?我眼前忽然一亮。在日本菜系中,最早最正統的烹飪就是懷石料理,距今已有四百五十多年的歷史了……想到這裡,我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去。他當我葉晚是什麼人,我是那種只要見到美食就會犯暈的白痴嗎?
哼——
「阿尼薩也在那裡。」他的這句話就把我的腳步給扯了回來,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那個大眼睛的阿拉伯女孩,忍不住問道:「她好嗎?」
「很好,還等著你唱歌給她聽呢。」他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溫柔的光澤,「她也想見你。」
料理店位於一座和式的庭院內。一塵不染的青石板錯落有致地嵌在草地上,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