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恆河落日 第七章 試練

正在我詫異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婆須蜜的說話聲,我趕緊將那張紙塞回了原處。

「小隱,你怎麼在這裡?」婆須蜜看見我這麼晚還在她的房間顯得有點驚訝。

「剛才那摩羅大人來了,所以……」我生怕她誤會,又趕緊道,「他是來找你的,我不過是怕惹惱了他,讓達瑪去找你,自己替你先頂一陣子,誰知他很快就離開了。」

婆須蜜微微一笑,道:「其實你也該和他多熟悉一下了。」還沒等我弄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她又接著說道,「你的試練會安排在七天之後,你試練的對象就是——那摩羅大人。」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失聲叫道,「這麼快!」

「別擔心,我也是這麼過來的,而且那摩羅大人也是位溫柔的客人。」

「可是,」我頓了頓,道,「你不難過嗎?」

「難過?」她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難道,難道,你對那摩羅大人就沒有一點動心嗎?」我的音量提高了點。

「動心?」她愣了愣,又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不錯,他是位好人,這些年來,他對我很好,也很照顧我,可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只是我的一位客人。」

我心裡一亂,上前了兩步,「如果他願意帶你走呢?」

婆須蜜身子微微一震,緊緊地盯著我,隨即又笑了起來,「隱,你又忘了,我不過是個加尼卡,有什麼男人會願意帶我走。而且……」她的笑意漸漸消失,低聲道,「我只會跟他走……只是,已經不可能了……」我明白她嘴裡的他並不是那摩羅,那麼,那個他——難道是那個像極目蓮的人?包括那首詩,也是給那人的嗎?

現在的我似乎有點混亂了,事情的發展完全不是我所想要的,到底誰才是婆須蜜的宿命之人?是那摩羅,還是那個畫中人?就算是那摩羅的話,婆須蜜似乎也不會跟他走,那麼該怎麼辦?

第二天本來想去找目蓮問問他關於這個菱形標記的事情,卻被烏爾沃西攔了下來,她非要我把剩下的舞步全部學會。一直被折磨到將近黃昏,烏爾沃西才示意我可以離開。我立刻換了一身衣服,直奔恆河邊而去。

落日依舊徘徊不去,垂枝暗羅樹下的那個誦經男子,周身彷彿也被落日的余暈染成了淺淺的金色,亞麻色的長髮,泛著蓮花的清香,輕輕隨著微風飄揚,隔過紛飛的落葉遠遠看去,他就像彼岸的花,朦朧不清。

「既然來了,怎麼不出來。」他摩挲著念珠的手停了下來。

瞎子的聽覺果然特別敏銳,我笑了笑,正想朝他走去,卻聽見他身邊的樹後一陣響動,一個我所熟悉的身影從樹後走了出來,雖然是極快的一瞥,我也已經看清了她的樣子,驚訝之餘趕緊躲到了樹後,是婆須蜜,竟然是婆須蜜!

「我知道是你。」目蓮低低開口道。

婆須蜜站在了他的面前,神色複雜地望著他,「為什麼,你的眼睛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你就這麼消失了十年……」

「過去的一切已經過去了。」目蓮淡淡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上前了兩步。

目蓮微微一笑了,沒有再說話。

「啊……」婆須蜜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低呼一聲,彎下身子,盯著目蓮的臉,顫聲道,「你,你的胎記怎麼不見了?」

胎記?我聽見這句話,忽然想起了那幅畫,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她說的那個胎記該不會是……想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箭步衝到了婆須蜜的面前,也顧不得她一臉驚訝的樣子,抓起她的衣服就問道:「你說的胎記是不是,是不是一個菱形的標記?」

她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隱,我以為你一直不會出來呢。」目蓮的唇邊勾起一絲笑意。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原來他早知道我在這裡了。

「真的嗎?你真的原來有個菱形的胎記?為什麼現在又沒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連串的問題令目蓮的臉上也露出一絲不解。

「隱,你怎麼了?」婆須蜜對我的舉動也十分困惑。

「目蓮,你快回答!」我提高了音量。

目蓮的臉上掠過一絲詫異,也斂去了笑容,繼續摩挲起手中的檀紅念珠,緩緩道:「我也不清楚,十年前遇到師父之後,這個胎記就消失了。」

「那就是有了?媽媽咪呀!」我哀嘆一聲,完了,我可能犯了一個很嚴重很嚴重的錯誤!我也許把婆須蜜的宿命之人弄錯了……腦袋上砸出來的怎麼也比不過生來就有的呀。

如果目蓮才是婆須蜜的宿命之人,那麼那摩羅呢?糟糕,我還一個勁撮合他們,萬一他來要人了呢?

回到妓院的時候,婆須蜜反常的一言不發,倒還是我先主動提起了那幅畫的事情。「原來你已經看到了。」她淡淡瞥了我一眼,輕嘆了口氣,「那畫中人就是尼摩大人。」

「可是……」我剛開口,又被她的話打斷了。

「那是十年前的尼摩大人。」

十年前,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倒能解釋得通了,十年前的目蓮還沒有瞎呢,可是婆須蜜為什麼一直藏著這幅畫,難道她……等等,司音說過了這個宿命之人是婆須蜜的客人中的其中一位,可是目蓮之前好像是她師父的客人吧?

「早點休息吧,很快就是試練的日子了。」她接下來的話猶如當頭一棒,立刻就把我打蔫了。

怎麼忘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等著我……

轉眼又過了兩天,離試練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雖然我似乎搞砸了自己的任務,但是已經在這裡吃了這麼多苦,如果就這麼回去,我實在是不甘心。只不過,想讓目蓮帶婆須蜜走,好像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位那摩羅大人,也好像失蹤了一般,自從那天以後我就沒有見到過他的身影,我倒也鬆了一口氣,現在這種複雜的局面,如果他再來添亂,那我可真要徹底頭大了。

「那摩羅大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會連試練的事也忘了吧。」一直沒有那摩羅的消息,婆須蜜也顯得焦慮萬分。

他忘了才好,我心裡暗暗道。

「如果這樣的話,試練的日子是不是就推後……」我剛說了半句,就被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

「當然不行。」只見幔紗一掀,從門外走進了這家妓院的老闆。

「但是那摩羅大人他……」婆須蜜顯得有些為難。

老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近日我聽摩訶至那的商人說,他們那邊的加尼卡的初夜都是價高者得,既然隱是摩訶至那國的女子,這回我們就按照那裡的傳統吧。」

什,什麼……我的額上開始流下冷汗,價高者得?這是什麼跟什麼。

「但是,」婆須蜜猶豫了一下,道,「按照這裡的傳統,隱的試練對象應該是我最為尊貴的客人啊。」

「但是現在也沒有那摩羅大人的下落,就這麼決定吧。」老闆說完,又轉身而去。

「非要這麼做嗎?」我一臉無奈地開口道。

婆須蜜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道:「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好好挑選的。」

「那麼,你之前的試練……」我猶豫著問出了這句話。

婆須蜜臉色一斂,目光卻飛快地掠向了枕頭底下。

她短短眼波流轉的一瞬間,似乎蘊涵了萬般情緒,我忽然想起她剛才說的話,「按照這裡的傳統,隱的試練對象應該是我最為尊貴的客人啊。」不由得心裡暗暗一驚,她成為加尼卡之前,應該是目蓮還流連於花叢之時,這麼說來,莫非她的試練對象是——目蓮?

「是……目蓮嗎?」我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

她身子微微一震,半晌,點了點頭。

我再也說不出話來,看來,婆須蜜的宿命之人——就是他了。

在我還沒有想到可以讓目蓮帶走婆須蜜的辦法時,試練的日子已經不知不覺地到了。

一大清早,我的苦難就開始了,婆須蜜先令人用能使皮膚柔嫩的薑黃香科塗擦我的全身,接著再用茉莉花和玫瑰花泡過的水讓我沐浴。我什麼也不想,像個木頭人般任由他們折騰,有的幫我穿戴閃閃發亮猶如銀絲一般的紗麗,有的將香膏輕抹在我的髮際,將我的長髮梳成辮子,為我戴上花紋繁複的象牙頭飾和細細的黃金手鐲,有的將從植物里分離出來的紅色染料細細描繪在我的手部和腳部,有的正用KOHL,一種從炭灰提煉出來的黑粉末替我描畫眉毛……

我的心神有些恍惚,曾幾何時,在很久之前,也好像有過這樣這樣的場景,只不過,那時等待我的是那個陽光般的男人。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我的神思忽然被婆須蜜的聲音喚回。

「看,小隱,你真是太美了。」她一邊笑著,一邊遞過了一面鏡子。

我望著鏡子里的自己,那面銅鏡里所映照出來的已經是個充滿印度風情的女子。

我動了動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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