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恆河落日 第五章 輪迴

烏爾沃西的個性似乎和她奔放的舞蹈完全相反,不但平時話很少,在兩人獨處時我經常看到她滿懷心事的樣子。

「那個……」我剛動了動嘴唇,又把想問的話咽了下去。

「你想問什麼?」她回過頭來。

「沒什麼。」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搜集竹竿,認為這很愚蠢吧?」她的臉上掠過一絲似有似無的傷感。

「愚蠢?」我趕緊搖頭,「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但這樣做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吧,不管怎麼樣,你把這樣美好的舞蹈帶給了大家,給大家帶來了快樂,大家喜歡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覺得你愚蠢呢。」

她看著我,忽然微微笑了起來,「小隱,你又為什麼千里迢迢地跑到這裡,想要做一位加尼卡呢?」

我笑了笑,「就像你一樣,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輕聲道:「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好像在很久以前,似乎見過你。」

「見過我?」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道,「也許在無數個輪迴中,我們在其中一個輪迴中遇見過吧。」

「無數個輪迴?」她斂起了笑容,神色凝重地望向了遠處。

「你自己先練一會兒。」她的情緒忽然低落起來,扔下了這句話,匆匆離開。

我嘆了一口氣,繼續鑽研那些繁瑣得讓我發瘋的手勢,一想到接下來還有數不清的課程,我的頭就越來越大,彎腰撿起一顆石子就朝前面扔去,石子飛出了我的視線,只聽見傳來一聲,「哎喲!」

是哪個倒霉蛋中了招?我正尋思著,就見一個穿著藍色長袍的男人捂著額頭,匆匆走了過來,後面還跟隨著幾位氣勢洶洶的隨從。

咦,那不是那摩羅大人嗎?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傷害我們大人!」那摩羅還沒開口,他身後的隨從已經開始興師問罪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不由得氣勢也弱了幾分。

「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大人可是高貴的婆羅門,是最高貴的種族,你竟然敢砸傷大人,要知道這可是死罪!」

「死罪?」我瞥了那摩羅一眼,他似乎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既然婆羅門是那麼高高在上的高貴種族,」我特意加重了高貴這個詞,「那麼,不是更應該以寬容而慈惠之心待人嗎,積累自己的業,這樣的話,下一次輪迴才有可能再繼續成為婆羅門啊。要是動不動就殺來殺去,我看連投胎再為人都懸,說不定就墮入餓鬼道啊,畜牲道什麼的。」

「你……」那侍從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摩羅倒在一邊笑了起來,「好一張利嘴,不過死罪可免,不如就試試餓刑吧?」

「餓刑?」

「就是用燒熔的鉛水堵住嘴巴,這樣即使是滿地食物也不能食用了。」

「啊,」我的嘴角一抽搐,古印度的刑法還真是變態,吸了口氣,脫口道,「還是殺了我吧。」

那摩羅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忽然拉起了我的手,往房間里走去。

「喂喂,你做什麼,你不是來找婆須蜜的嗎?」我一時也摸不清他要幹什麼。

聽到婆須蜜的名字,他的腳步停滯了一下,隨即又笑著道:「她今天不在。」她今天不在?我的頭大了起來,他不是想讓我代替吧!

「我,我還不是加尼卡呢,你想找就找別人吧,這裡的美女這麼多。」

他側過頭,意味深長地盯著我,道:「我不是說過,不用等到成為加尼卡那天嗎?」還沒等我說話,他又繼續說道,「我知道婆須蜜教了你不少卡瑪蘇特拉上的東西,但是光是那些是不夠的,實踐才是最重要的,你不知道嗎,在成為加尼卡之前,有專門的試練,要和男人真正實踐過,直到得到那個男人的肯定,才能開始接待客人。」

咣當!我的腳下一個踉蹌,不會吧,還有這種事,我不會那麼倒霉吧,要是那時還沒找到婆須蜜的宿命之人,我看我只能跑路了。

「可是,我現在離成為加尼卡遠著呢,應該還不到時候……」我乾笑著。

他一手輕輕捂住了額頭,笑了起來,道:「現在,我需要你為我包紮傷口。」

「只是包紮傷口?」

「只是包紮傷口,不過如果你想我教你些技巧,我也不會拒絕。」他不懷好意地笑著。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隨手拿過侍從遞過來的紗,重重地往他的額上按了下去。「啊!」聽他發出一聲低呼,我的心裡頓時舒服了不少。

婆須蜜回來的時候,那摩羅已經離開了。

「小隱,你學得很快,我看你一定會比我更早成為加尼卡。」她教習我一些技藝後,微笑著誇讚我。

「我天資愚鈍,還是慢慢來吧。」想到那摩羅說的話,我就忍不住想問她。

「對了,卡瑪這本書你看得差不多了吧。」她忽然開口問道。

我點了點頭,我可是在好奇中看完了這本書,儘管看得面紅耳赤,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這對我來說完全是一個新奇的世界。除了那些讓人心跳加速的內容,書中還敘述了關於怎樣求婚,怎樣保持良好的婚姻生活,怎樣保持忠貞的技巧,讚賞由愛情締結的婚姻。

「那麼,你說說,如何能更好地勾起男人的慾望呢?」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嗯……」看我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她輕輕一笑,「是親吻,不,應該說是輕咬。」

「啊……」我的心裡一片哀鳴,為什麼我要學這些啊,真是苦命。

她湊近了我的身邊,輕輕撫上我的嘴唇,「要學會很輕很輕地用牙齒輕咬對方的下唇,在吻漸漸深入的時候,加重力度,輕輕地吸吮對方的嘴唇,要懷著陶醉和渴望的熱情,接著,要在對方的肩膀上輕咬,留下咬痕,不能過紅,不能過大,一連串的小紅點正好。」

「好,好難啊……」看著婆須蜜離我越來越近的臉,我忽然感到不能呼吸了,心跳竟然加快起來,這是怎麼了,我們都是女人啊,為什麼她會給我這種奇怪的感覺呢。

「你,你,我,我……」我已經語無倫次。

「這樣就受不了,看來你的試練要提早了哦。」

聽見試練這個詞,我的腦袋又轟了,脫口道:「現在為時太早了吧,我的六十四藝都還沒學好。」

「你知道?」她微微一驚。

「我聽那摩羅說的。」

「是他說的?」婆須蜜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隨即又恢複了笑容。

「六十四藝只是吸引男人的方式,增加你自身的砝碼,可是如果你想把客人乖乖留在你的身邊,在床上取悅對方才是最為重要的一環,別忘了,加尼卡不管再怎麼受人們的尊敬,說到底也不過是那些所謂高貴男人的床上玩物。」

床上玩物,我怎麼覺得這個詞這麼刺耳。

「再過一陣子,等你把卡瑪里的東西都學得差不多,我就會安排你的試練。到時,你一定會在床上征服任何一個男人。」

我,我才不要在床上征服男人啦。我鬱悶地望著她的背影,好想哭啊,什麼時候任務才能結束呢。

我想司音,我想飛鳥,我想回去,也不知道撒那特思怎麼樣了,不知道有沒有學會更多的現代的東西呢?

恆河邊,風光依舊,衣衫襤褸的乞丐和衣靠在石階上,面容平靜。骯髒不堪、瘦骨嶙峋的小孩躲在媽媽的身後,富有的女人穿著華麗的紗麗從那些窮人身邊擦肩而過,在這個貧富不等的國度,卻讓人感受到一種特有的氣氛,每個人似乎都安於現狀,或者說,更多的是麻木。

輕風澹泊,薄薄的雲絲從藍天緩緩飄過,綠色的娑羅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偶爾有一朵雪白的娑羅花悠悠地飄落,不像凋謝,更像從容地謝幕,徐徐而舞。有時落在地上,有時就落在樹下那位男子的身上。

「目蓮,真是奇怪啊,為什麼那些窮人、乞丐,被你們視為卑賤的種族的那些人,看上去是那麼麻木呢。」我靜靜地看了他一會,開口問道。

「他們在等待。」他笑著。

「等待什麼?」

「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等待輪迴。」他微微笑著,「之所以這一世會貧窮,會不幸,都是因為前世的業不夠,而那些富有的,高貴的種族,則是因為他們前世的業完滿了,所以沒人會抱怨,他們只會繼續完成自己的業,安靜地等待下一次的輪迴。」

他摩挲著手中檀紅色的念珠,在陽光下安靜地綻放出一抹透明的笑顏。

「看見落下的娑羅花了嗎?」他輕輕問道。

我點了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就應了一聲。

「花會盛開,然後凋零,星會閃耀,總有一天會消失。人的一生,也是一樣,就像是短暫微小的塵沙,無論是憎恨、微笑、流淚,還是歡樂、悲傷,最後都要歸於死的永眠,但是,死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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