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都幕末 第八章 京都煙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了近江屋。幸虧阿菊看起來也沒那麼疼了,我胡亂編了個理由說沒有買到葯後就匆匆去睡了,一直昏沉沉的。

我似乎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平間三郎殺了阿菊的丈夫,莫非是阿菊替她丈夫報仇,殺了三郎,所以齋藤才會殺了她?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一個激靈,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第二天深夜,已經到了打烊時分,阿菊因為竹下先生還沒有回來而焦慮不安。我看著她,三番兩次想說出實情,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正在猶豫之時,卻見門外帘子一動,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我驚訝地看著來人,居然是平間三郎,忽然想起他昨晚說過的話,那麼他……

還沒等我想更多,三郎已經走到了阿菊身邊,臉色發青地掏出了那個布袋。阿菊一看那個布袋,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臉色慘白的顫聲道:「他,他……」

三郎會意地點了一下頭。

阿菊臉色更加慘白,緩緩伸出手,接過那個布袋,幽幽道:「是你?」

「抱歉,是我。」三郎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阿菊臉上的神情變換不停,讓人吃驚的是,她並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對三郎又打又罵,在一絲複雜的神情閃過之後,她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只是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想不到這一天還是來了。」

聽她的口氣,似乎早就知道她丈夫的事。她抬眼望了一眼三郎,冷冷道:「我不怪你,這是他的命。」

三郎似乎沒料到她是這樣一個反應,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走吧。」阿菊轉過頭,下了逐客令,「雖然我不怪你,只是,我以後也不想見到你了。」

三郎聞言身子一顫,默然了一會,轉身而出。

「小隱,接下來拜託你了,我想休息。」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內屋走去。

看著她這個樣子,我的心裡有點酸酸的,同時又有些疑惑。她看上去並不想報仇之類的,那麼又如何被齋藤所殺,又怎麼會下了那樣的詛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過幾天,事情又開始朝著一個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三郎似乎並沒有照阿菊所說的做,反而來得更加頻繁。每一次不是幫著她幹活,就是給她帶點錢物。雖然阿菊每次都退了回去,既不理他,也沒個好臉色給他看,卻也沒有非要趕他走的意思。總之,感覺有些奇怪。

天氣越來越冷,離新年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新年的氣氛似乎也越來越濃了。日本的新年是感謝帶來五穀豐登的神的時候,也是歡迎保佑自己的祖先神靈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門的兩旁懸掛松、竹和草繩,用來歡迎這些神和神靈。阿菊的心情已經慢慢平復,還特地和我去買了一些過年的用品。

很快,就到了新年的前夕。我想起總司喜歡吃甜食,不如做點好吃的給他。做什麼呢,蛋糕?有點難度,豆沙包?沒創意,對了,蛋撻!以前吃肯德基的蛋撻吃出癮了,非要自己學著做,這次應該派上用場了。

於是趕緊起來忙乎,雞蛋,麵粉,一樣一樣地準備起來。只可惜這裡沒有烤箱,味道恐怕要差很多,將就一下算了。

正忙得興緻勃勃的時候,一個白色人影迅速晃到了我的面前,一個放大的笑容映入我的眼帘,「小隱,在忙什麼?」

「啊,總司,不要看!」我也不顧滿手麵粉,趕緊把他推了出去。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盯了我一陣,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我一臉困惑地看著他,道:「怎麼了?」

「你、你的臉,呵呵……」我趕緊翻出木盒裡的鏡子一看,不禁自己也覺得好笑,臉上東一塊白,西一塊白,不自覺伸手去擦,誰知他笑得越加厲害,氣得我扔下鏡子,伸出沾滿麵粉的魔爪就往他臉上抓去,他也沒有躲,頓時臉上白乎乎一片。我不由也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忽然想到萬一麵粉嗆到他肺里就糟糕了,趕緊拿起身邊的毛巾擦他的臉。

「總司,你不要動!」我仔細地替他擦著,他微笑著,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好了。」我話音剛落,他的眼睛就忽然睜開,幽黑的眼眸牢牢盯著我,彷彿一潭深泉,讓人不捨得移開眼光。

「我也幫你擦吧。」他微微一笑,拿過我手中的毛巾,不由分說往我臉上擦來,剛移開毛巾,他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壞壞的笑意,抿著嘴,似乎強忍著笑。看他這個樣子,我就知道沒好事,拿出鏡子一看,頓時大怒——我更像奶牛了。

「總司,你怎麼擦的!」我一邊說著,一邊把他往門外推。

他退到門口,一直一直笑著。

「我來接你去看煙火啊。」他笑著說。

我看了看樓上,道:「可是阿菊還沒回來,我現在不能走。」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不要了,你也知道,她丈夫是你們新撰組……所以還是不要和她碰上了。我也不想讓她知道我是和你出去,免得她難過。」我低聲道。自從發生那件事後,除了三郎,其他新撰組的隊員就沒有再來過。

總司看著我,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在屯所等你。」

「嗯!」我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一直等到我的蛋撻完成,阿菊才回來。我讓她嘗嘗,她怎麼也不肯嘗,說是受不了這股味道。看她心情還好,我就和她告了假,出門往新撰組的屯所走去。

狹長的街道上比往常都熱鬧,到處都是盛裝的人們,女子們身穿各種五顏六色的和服與丈夫或是家人悠閑漫步在街上。周邊都是一些賣扇子、賣金魚的商販,我也沒時間一一細看,草草掃了幾眼,繼續往前走去。

到屯所的時候,這才發現屯所大門上也掛著松枝和草繩,寺內還掛著不少紙燈籠,倒也有幾分過年的氣氛。

「小隱!」總司遠遠看見,朝我笑著揮了揮手,示意我跟著他走。

「總司,你不是要帶我去看煙火嗎?」我有點納悶地跟著他往寺內深處走,好像不大像哦。

他神秘地笑了笑,道:「走吧。」

一直跟他走到庭院後的住所處,他笑吟吟指著房頂道:「就是這裡。」

「啊……」我的眉毛跳動了一下,仰頭問道:「你說的好位置就是……房頂?」

「對啊。」他笑得一臉純真,把我帶到旁邊的梯子旁,道:「上去吧。」

誰又能拒絕微笑著的總司的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拎著我的小食盒爬了上去。

爬了幾格,我剛把頭探出房頂,一見坐在屋頂的人,差點一頭載了下來。魔鬼副長土方歲三正手持一碟清酒,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愣在那裡幹什麼,上來!」他的臉上雖然沒什麼笑容,語氣倒還緩和。現在是騎虎難下,我看了看他,也就硬著頭皮爬了上去。

這才發現,原來不只他,齋藤一和近藤局長都在。

我連忙和他們打了招呼,齋藤依然是微微點了點頭。近藤先生朝我溫和地笑了笑,道:「總司說了要帶個朋友來,原來是你,上次合戰比賽的時候你好像來過吧。」

我點了點頭,道:「是啊,上次我見過近藤先生一次。」

「這樣啊,那麼你也來喝一杯吧。」他笑眯眯道。想不到讓人害怕的新撰組的局長的性情是這樣親切,完全和魔鬼副長是相反的性格。

我笑著接過他遞過來的一碟酒,正想嘗嘗什麼味道,就被人奪了過去。我一看,總司不知什麼時候也上來了。

「小隱是女孩,還是不要喝這個了。」他溫柔地笑著,臉上卻寫滿了「不可以喝酒」這幾個大字。

近藤嘴角含笑,看著我和總司,忽然開口道:「總司今年也有二十五了,也該成家了吧。」話音剛落,就聽「撲」的一聲,總司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全噴了出來。

「總司,怎麼了。」土方頗為好笑地看著他。

「局長,我看今天好像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吧。」總司神情尷尬地說道。

「哦?那什麼時候才合適?等過了新年?」土方似乎覺得調侃總司很有趣。

「阿歲,你也別只說總司,你自己也是,都三十多了,也不成家,真是讓我操心。」近藤搖了搖頭道。

「小勝!」土方的臉上少見的閃過一絲局促,「我都說了,一切以新撰組為重,我可不想有老婆這個累贅。」

「土方先生是只要女人不要老婆嗎?」我想起他經常去那種地方,忍不住脫口而出。

周圍一片安靜,過了幾秒鐘,眾人爆發出一陣大笑。

「呵呵,總司,你的這個小朋友真有趣。」近藤笑得前俯後仰。總司也是笑個不停,齋藤的嘴角也輕輕揚起。

忽然感到身上一陣寒意,我悄悄抬頭,正好對上土方想要揍我一頓的眼神,我趕緊往總司的方向挪了挪,那眼神,怪嚇人的……

「一起喝酒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不知明年,我們還能不能一起這樣喝酒呢。」近藤忽然低聲說道,他眺望著遠方,神情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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