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征匈牙利

蘇萊曼的寢宮裡。幾支紫色蔦尾在長頸水晶瓶中靜靜綻放,花影浮動處,有半明半昧的燭火在輕輕搖曳,映得那位年輕帝王的神情更是模糊不清。儘管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神經不夠堅強的人還是無法承受他所帶來的那種無聲迫人的壓力。至於我嘛,或許是逐漸開始了解他的關係,本人的神經倒好像變得越來越堅強了。

我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妥當的手腕,抬起頭沖著他露出了帶有討好意味的笑容,「陛下,看!已經沒事了。過些天這個燙傷就會痊癒的。」

蘇萊曼的身體微微前傾了一些,他的神色似乎稍微緩和了一些,有些無奈地問了句,「還疼嗎?」

我趕緊點頭承認,「當然疼啊,不過比起剛才已經好一點了。」該示弱的時候還是要適當示弱,強撐著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疼還這麼不小心!以後不許靠近任何滾燙的水和食物。對了,壁爐也不行。」他的口氣聽起來頗為不善。可不知為什麼,我的心情卻是不錯。他並沒有說那種疏離的客氣話讓我好好去休息什麼的,而是在我的面前明明白白表現出了生氣的情緒。

「我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會小心的。不然就讓我吃不上御膳房的甜點。」我一臉誠摯地看著他,喃喃道,「陛下,我的這個誓言夠狠毒了吧?」

他的面頰輕抽了一下,笑意從眼中一閃而過,「許蕾姆,作為懲罰,這半個月里每天晚餐都必須有blanger這道菜,而且必須吃完。」如願以償地見到我糾結的苦瓜臉後,他促狹地笑了起來,「只有這樣,你才能長記性對不對?」

「陛下……你要不要這麼狠啊。」我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個懲罰也太兇殘了吧。

「下次你要是再這麼不小心,我保證會更狠。比如,你的所有晚餐里只加糖不加鹽,所有甜點裡只加鹽不加糖。」

我瞪大眼睛慘叫一聲,「陛下……饒命……」真是沒想到,堂堂蘇丹陛下整起人來也能這麼腹黑有才!

蘇萊曼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低聲叮囑道,「知道怕了吧?那麼以後可別這麼不小心了。御醫總管的話你剛才也聽見了,記得在吃食上要忌口些。」他那琥珀色的眼底是毫不掩飾的關懷和心疼,晃得我有點眼花。想起剛才他以那麼快的速度趕到我面前,可見心裡有多著急。我的內心深處似乎被什麼溫柔的東西莫名觸動了一下,用來自我保護的屏障竟然有部分開始被瓦解的跡象。

不行不行。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因為,這不是普通的少女戀愛遊戲,而是關係到我的命運的生存遊戲。

我在一瞬的神思游移後很快調整了心情,沖著他眨眨眼,「放心吧,陛下,不管是腦袋還是手腕,只要是我自己身上的,我都愛的很呢。所以啊,下次絕對會小心的。」

聽了我的話,他緩緩斂起了笑容,臉上露出了一抹複雜的神色,問了個頗為古怪的問題,「許蕾姆,你很愛自己吧?」

我心裡一震,立刻聯想到了很久以前在達拉瑪那裡說過的話。難道那個時候蘇萊曼他都聽到了?上次我也是一時激動才嘴快了,畢竟這種話並不適合這個等級森嚴人有尊卑的時代。不過既然他問出了口,我也該配合地解釋一下。

「陛下,一個人若是連自己也不愛,又怎麼能真正愛別人呢?」我抬起眼睛直視著他,「而且,所謂的愛自己也並不是自私,而是珍惜自己。只有珍惜自己的一切,才能更好的去愛別人。試問如果連自己也不珍惜,把生活搞得一團糟的人,又怎麼能好好珍惜別人關心別人呢?先有現在,才有以後。先有認識,才有熟悉,先有幫助,才有信任,先有我,才有我們。不是嗎?陛下。」

「先有我,才有我們。」他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用一種柔軟的,幾乎可以溶化進空氣的眼神凝視著我,「你這張小嘴倒是能說,怪不得能成為講故事的優勝者了。」說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許蕾姆,那麼你覺得我是不是也很愛自己呢?」

我輕微抽動了一下嘴角,感覺他給我挖了個坑。於是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東方國家有位聖人也曾經說過,貴以身於為天下,則可托天下,愛以身於天下,則可寄天下。就是說,重視自己超過重視天下,愛護自己超過愛護天下的人,才能把天下託付給他。所以,陛下,你應該也很愛自己。」

蘇萊曼終於笑出了聲,「許蕾姆,你真的很有意思。」他頓了頓,又頗為好奇地問道,「你口中那位東方國家的聖人是否還在世?」

「早就不在了。」我笑了笑。

「那還真是可惜,不然真想將他請到伊斯坦布爾請教一番。」

聽他這麼一說,我的腦海里頓時浮現出長袖飄飄的老子先生和蘇萊曼大帝笑臉相對的情景,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場景也太喜感了!我的笑容還沒收回來,忽然只見蘇萊曼低下了頭,薄唇在我的手腕划過,那輕柔的觸感就像是羽毛輕輕一掃,優雅中偏偏又帶著令人沉溺的誘惑。我的腦中有點眩暈,正不知該做什麼,卻聽到他低低說道,「許蕾姆,再過十天,我就要帶領大軍前往匈牙利了。」

聽到這句話,我一下子清醒過來,脫口道,「這麼快!」

「路易二世前不久迎娶了奧地利大公的妹妹瑪麗亞郡主,以聯姻的方式結成了初期的聯盟。如果這個聯盟形成,將會是我進入歐洲的一塊絆腳石。所以,我必須前去阻止。」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毫不避諱地將這件事告訴了我。

「陛下,這事……似乎並不適合告訴我吧。畢竟,我是後宮裡的人。」為避免將來不必要的麻煩,我立刻就提醒了他。

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無妨。是你的話沒有關係。」

我見他興緻不錯,加上手腕疼痛也沒法睡著,就想著聊會天轉移注意力也好,索性順著這個話題問起了八卦,「陛下,在歐洲國家與國家之間聯姻也是常見的事吧。」

今晚蘇萊曼的興緻似乎不錯,他喝了幾口水後又說道,「現任奧地利大公的祖父馬西米連一世一向喜歡以聯姻方式解成聯盟。記得他曾經說過一句話:其他的國家可能宣戰,但是你,快樂的奧地利,結婚!」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位大公倒是個有意思的。」

「用聯姻手段達到政治目的,這位大公是運用最為出色的一個。」他的神情也顯得愉快起來,口吻中帶了些許調侃。

我的八卦熱情已經被他點燃,急切地問道,「那陛下你說點詳細的嘛。」

他笑看了我一眼,「馬克西米本人是娶了勃艮地公爵的獨生女瑪麗,之後就將屬於勃艮地的領地併入了奧地利的哈布斯堡皇室。他的兒子娶了西班牙女王儲,從而開創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至於他的孫子,也就是現任的奧地利大公,娶得是波希米亞郡主,現在他又將妹妹嫁給了匈牙利兼波希米亞國王……總之,就是用兵不血刃的方法不斷地蠶食著歐洲。」

他說這個時神采飛揚,談吐優雅又不失詼諧,舉手投足充滿了身為王者的瀟洒和氣派。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被他所吸引,一時看得有點走了神。

「我記得有本書上曾寫過,人們必須承認世界上有兩種鬥爭方法,一種是運用法律,一種是運用武力。我覺得聯姻也能算在前一種里吧。不過前者運用成功畢竟不多,迫使人們不得不使用後一種方法。這就要求君王必須懂得用野獸的行為鬥爭,一位君王他必須狡猾如狐狸,兇猛如老虎,靈活如兔子……」

他先是有些驚訝,聽到這裡不禁笑著打斷了我的話,「什麼時候君王論的作者馬基雅維利變成許蕾姆了?這靈活如兔子我可是沒見過。」

我吐了吐舌,「原來陛下你也看過君王論這本書?」

「這本書在歐洲可是流行了一陣子,我之前也託人帶了一本,據說義大利的毒藥公爵西澤爾曾經就以此書為指導。」

「但毒藥公爵最後還是落得了那樣的下場,由此可見也不能全信。」我接了一句。

「你也知道毒藥公爵?」他的眼中再次閃過訝異。

我支吾了幾聲,「很早以前偶然看到過。其實君王論這本書我也是隨手翻過,並不是太懂。」我被封印的記憶正在一點一點打開,這本書我確實在大學的圖書館看到過,而且我也沒撒謊,當時確實只是翻了翻,有印象的只有這幾句。

「沒想到許蕾姆你的涉獵也很廣泛。」他的眼神里隱隱有審視的感覺。

「陛下,我……是我太忘形了,請陛下寬恕我的胡說八道。」我忽然反應過來,今天好像說得太多了。

「要我寬恕也行,」他挑了挑眉,「你倒說說,為什麼加了那句靈活如兔子?」

我訕訕一笑,「陛下,也有句話叫做狡兔三窟,意思是兔子總有三個地方藏身,延伸開來也就是說要做好多手準備,以策萬全。我覺得應該也能挨邊吧?」

他更覺好笑,「這難不成又是哪個國家的話?」

我眨了眨眼,「正是。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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