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兇到底是誰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這期間,伊斯坦布爾已經下過兩場雪,奧斯曼帝國的冬天真正來臨了,這也是我在四百年前的異時代度過的第一個冬天。

從上個月開始,每周四晚上我都會雷打不動地前往第三庭院的圖書館閱讀書籍,每次隨行也只帶上拉莫和希蒂,後者是法拉蒂死後又新添進來的一位喬治亞姑娘。漸漸地,宮裡的人幾乎都知道了我的這個生活習慣。新的一月伊始,蘇萊曼的賞賜就源源不斷地送到了我的住處,各類名貴首飾金銀瓷器令人眼花繚亂。在公開場合,蘇萊曼也毫不掩飾對我的寵愛,除了例行辦公以外,其餘私人時間基本上都待在我這裡,就連太后那裡都很少去探望了。一時之間,立於風口浪尖上的我收到了無數個嫉妒的眼刀,半夜三更打噴嚏那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暗地裡咒罵能殺人的話,我估計早就被五馬分屍了。其實我也理解她們的心情,若是玫瑰夫人和達拉瑪受寵也就罷了,人家好歹是絕色的美人,可我這個瞎一隻眼的殘疾人得寵算是怎麼回事?這簡直就是嚴重打擊了後宮女人們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今天正好又是周四,我用完了晚膳就直接去了圖書館。傍晚時分剛下了一場大雪,不一會兒就積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走在上面還發出沙沙的聲響。一路上,只見女奴們已經開始動手掃雪,以免積雪傷到了宮裡的貴人。

「伊巴克爾,今天下了這麼大的雪,您還是堅持要去圖書館嗎?這萬一您要是在路上摔一跤可不得了。」拉莫扶著我的左手臂不解地問道。

我扶住了她的手,隨口應道,「我已經習慣了,生活要有規律才好啊。」

「可是伊巴克爾,在宮裡生活太有規律或許也是件危險的事情。」右側的希蒂低低說道。

我看了她一眼,心裡對她的評價又高了幾分。這位喬治亞姑娘相當聰明伶俐,做事又極有分寸,說到底還是選人的貝希爾眼光好。

「伊巴克爾,你身上的這種香味真好聞,這到底是什麼香料熏出來的?」拉莫似乎按捺不住好奇心,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我抿嘴笑了笑,卻沒有回答她。

第三庭院的圖書館,周四夜晚只為我一人開放。守門的小宦官像往常那樣將我迎了進去。在拉莫和希蒂的陪伴下,我翻閱了幾本詩集,最後又借了一本關於拜占庭歷史的書籍才離開。走出圖書館時,天空又下起了小雪。月色朦朧,雪花無聲飄落。潔白的雪花在淡淡月色下散發出點點柔和的光芒,在落於大地的那一瞬間,消逝,不見。點點融雪,陣陣微寒。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冬夜冰冷的空氣沁入心脾,讓人精神為之一振,感覺倒是清醒了不少。就在我向前走的時候,忽然不知從哪個方向跑出個小小的身影,正好撞在了我的懷裡,要不是我及時扶住他,差點就被他撞了個四腳朝天。

「許蕾姆伊巴克爾,請恕罪!請恕罪!」後面跟上來的女奴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我的面前,顫抖著懇求我的原諒,「這是哈伊小王子,他的母親是赫妮伊巴克爾。都是我的疏忽,才讓他衝撞到了您。就請您原諒小王子吧!」

我的目光落在了撞向自己的小男孩身上,只見他大約四五歲,眉清目秀,長得頗為可愛,和蘇萊曼倒也有幾分相似。

「小王子,您還不回去?您的母親都要急壞了……」那個黑髮女奴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小王子抽抽噎噎地哭著,什麼話也不說。女奴尷尬地看了我,似乎很想帶小王子離開這裡,卻又不敢作出逾矩的動作。

我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柔聲問道,「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哈伊這才抬起頭淚眼汪汪地望著我,抽泣著說道,「母親生病了,可是御醫一直都沒有來,我想請父親去救救母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沉下臉望向那個黑髮女奴。

「是這樣的。昨天開始赫妮伊巴克爾就感覺身上不適,當時我就去請了御醫,但各位大人們都暫時抽不出時間,今天伊巴克爾的身體好像更加不舒服了,所以小王子情急之下就……」女奴深深伏下身子,「還請您原諒小王子剛才的莽撞。」

赫妮儘管生了個王子,但是在宮裡並不受寵,連帶著小王子也受了冷落。要不是她使勁巴結太后,又生了個孩子,恐怕連伊巴克爾的封號都會被收回。後宮裡的人一向冷漠現實,包括那些御醫也都是看人下菜的角色,所以赫妮受此冷遇也不足為奇。

「希蒂,你去御醫院走一趟,就說是我請他們去看一下赫妮伊巴克爾。」

小王子聽到我說的話,頓時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立刻就跟著希蒂飛奔而去。那位黑髮女奴跪地道了謝之後也急忙跟了上去。

「許蕾姆伊巴克爾,您真是個善良的好人。」拉莫的臉凍得紅撲撲的,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又純凈。

善良的好人?我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在這宮裡善良的好人可不長命。

「到底是陛下的寵妃了,連說話的氣勢也不同了。」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就算是歌聲最美的夜鶯也無法比擬,就像是在清晨的露珠里輕揉過,透著一種慵懶散漫。-------也只有玫瑰夫人,才能擁有這天下無雙的美麗嗓音。

我心裡驀的一緊,渾身上下頓時充滿了戒備。

隨著一陣玫瑰香味飄來,只見玫瑰夫人在宮女的簇擁下正款款走來。我暗暗嘆了一口氣,所謂冤家路窄,說得就是眼下這種情況吧。銀白色的雪地和穿紅色長袍的美女,在色覺上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和美感。

玫瑰夫人在我面前站定,那雙水藍色眼睛幽幽盯著我,明顯流露出對我的憎惡,美麗的聲音里也夾雜了幾分戾氣,「真不知陛下怎麼想的,居然會喜歡你這樣的醜八怪。」

她身邊那個叫索伊的女奴也立刻冷冷開口道,「見到夫人,你還不行禮?」

好吧,惹不起我總躲得起,這種時候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玫瑰夫人,晚上好。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告退了。」我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唇角邊扯起了一抹標準的微笑。剛要轉身離開,右手的袖子卻被人拉住了。我回過頭,只見索伊拉著我急聲道,「夫人還沒允許你走,你不能離開!」

我當下面色一沉,低喝道,「你是什麼東西?還不放手!」索伊似乎沒想到我這麼快翻了臉,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玫瑰夫人冷笑一聲,「現在果然是不一樣了。那麼我邀請你到我那裡坐坐總可以吧?先別忙著拒絕,不管怎麼說,你的品級還是比我低。你真以為陛下會一直寵你嗎?陛下也只是一時的新鮮好奇而已。等過了這陣子新鮮勁也就把你忘在腦後了。」

我有些無奈地看著她。有一點玫瑰夫人說得沒錯。她是夫人,我是伊巴克爾,在品級上始終還是受制於她。如果處理不當,無論去還是不去,她都可以用犯上這個借口懲罰我。一時之間,我也沒想到合適的回答。

「夫人,天色已晚,許蕾姆伊巴克爾也很累了,請允許她回去休息吧。」出乎我的意料,站在我身側的拉莫卻小聲的開了口。她的話音剛落,只聽到啪的一聲脆響,拉莫的那張小臉赫然腫了起來,而動手的女奴索伊卻是一臉不屑和無所謂,「你一個小小女奴,竟然也敢反駁夫人的話!」說著她又舉起手,還想再來一下。

我心頭頓時大怒,用右手架住了她的手腕,順便反手給了她一個重重的耳光!

「許蕾姆,你居然敢動我的人!」玫瑰夫人顯然沒想到我會反擊,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怒道,「來人!將這個小小的伊巴克爾給我帶回去,我倒要看看她還敢不敢這麼放肆!」

「這到底是怎麼了?吵吵鬧鬧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我們身後轉來。我回頭望去,只見年輕的帝王正踏雪而來,他頭戴土耳其傳統紅色羊毛無沿帽,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冷峻,深藍色的長軍服外套將他的身材襯得更加修長挺拔,配在腰間的半月形彎刀在月色下散發著幽幽光芒。

玫瑰夫人反應極快,立即迎上前去,來了個惡人先告狀,「陛下,您來得正好。許蕾姆現在是越來越無禮了,她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我的人。這實在是太過份了。」

「陛下,這都是我的錯。剛才索伊拉著伊巴克爾的衣服不讓她走,我情急之下才多了嘴,都是我活該挨打。伊巴克爾也是關心下人才還的手……這一切都怪我,請陛下責罰我吧!」拉莫跪在雪地里略仰起頭,臉腫起了半邊高,眼眸里淚光閃閃卻強忍著不流下來,委屈中帶著點小倔強,顯得格外惹人憐惜。

我心裡暗暗一動,真沒想到拉莫還能用上以退為進這一招,平時我倒是小看了她。

蘇萊曼銳利無比的眼神如刀劍掃向了索伊,後者被嚇得渾身一哆嗦,慌忙低下頭去,幾乎將頭埋在了胸口裡。

「一個小小的女奴也敢對伊巴克爾動手,你的膽子倒是不小。」

聽到這句話,索伊的臉上瞬間褪去所有血色,玫瑰夫人不服氣地辯解道,「可是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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