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玫瑰夫人遇襲

等我們趕到玫瑰夫人房中時,宮裡其他的妃子們也紛紛聞訊而至。雖說她們都是以擔心探望的名義前來,可實際上各自的心思卻是不得而知。玫瑰夫人這次性命倒是無虞,不過受此驚嚇後也是害怕不已,一見到蘇萊曼就投入他的懷抱抽泣道,「陛下,是那個連環殺手!一定就是那個殺手!幸好有真主保佑,不然我真的沒有機會再見到您了!」美人就是美人,那哭泣的模樣猶如玫瑰沾雨般嬌弱柔美,倒比她平時不可一世的樣子更令人心生憐惜。

我悄悄打量了幾眼趕來的幾位妃子,她們的注意力幾乎全集中在蘇萊曼身上,對於眼前這恩愛的一幕大多數人的臉色顯然都不怎麼好看。在這些妃子中只有達瑪拉留意到了我的視線,抬頭對我輕輕笑了笑,那笑容猶如希臘紫堇般清淡優雅。我也回報以一笑,還衝她眨了眨眼,收回視線的時候,正好看到赫妮伊巴克爾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我也不以為意地對她展示了友好的笑容,誰知她卻飛快地避過了我的目光,神色略為尷尬地轉過頭去,重新將視線投落在了蘇萊曼那個方向。

在女奴驚魂未定的回稟下,我們也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大致經過。玫瑰夫人這次竟然是在自己房間里遇襲的。她原本打算去浴室洗浴,就叫身邊的女奴先去準備,誰知喝了一杯飲料後就失去了知覺。幸好這位女奴臨時折返,正好發現有人正要帶走玫瑰夫人,及時叫來了侍衛才嚇走了那兇手。聽完這些,眾妃子心裡都是驚懼不已。難道那兇手謀害的對象已經從普通女奴轉變為蘇丹的妃子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身為妃子的她們豈不是人人自危?

蘇萊曼的臉上隱隱有怒色,硬是強忍著沒有發作。我相當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這些日子以來出動了這麼多人力,甚至破例允許加尼沙帶侍衛進入後宮巡邏,可不但沒能抓到這個兇手,對方反而更加變本加厲,這讓他堂堂帝王的面子往哪裡擱?

「行了,你們先都退下去吧。」他垂下了眼瞼,低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疲憊。

「陛下,您今晚就留下來陪我好嗎?我真的好害怕。一想到差點就再也見不到您,我的心就……」玫瑰夫人邊說邊流下了眼淚,適時地展現出了她柔弱的一面,這樣的要求讓任何男人都難以拒絕。蘇萊曼正要說些什麼,只見準備離開的達拉瑪晃身子一晃差點失去平衡,幸好赫妮及時扶了她一把才不至於摔倒。

「達拉瑪,你怎麼了?要不要叫御醫看看?」我有些擔心地脫口問道。

達瑪拉搖了搖頭,溫和地笑道,「沒關係的,只是有些頭暈而已,我還是先告退了。」

「等一下,達瑪拉。」蘇萊曼出聲喊住了她,「正好御醫總管還沒離開,就順便讓他給你看看吧。若是有什麼病也能儘早醫治。」

達瑪拉的臉上似有一抹驚喜之色掠過,隨即垂首道,「多謝陛下。」

御醫總管立即奉命上前給達瑪拉診治,沒過多久,他就喜笑顏開地上前稟告道,「恭喜陛下,達瑪拉伊巴克爾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這一定是真主給予我奧斯曼的恩賜。」

這個消息令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玫瑰夫人的臉上有惱意一閃而過,唇邊卻很快露出一絲冷笑,其他幾位妃子也是複雜難辨的古怪表情。至於達瑪拉本人,在聽到消息的一瞬間她的面色微微泛白,看樣子竟是驚駭大於驚喜。不過她素來是個性子沉穩的人,所以情緒的失控也僅僅是幾秒鐘而已,除了我幾乎沒人留意到她的異常。

「很好。這總算是個好消息。」蘇萊曼的神色有所和緩,「如果達瑪拉這胎誕下的是位皇子,那麼宮裡就會多一位新的夫人。」他的這句話就像是石子投入了湖水裡,頓時激起了層層漣漪,其中臉色最為難看的要數玫瑰夫人。畢竟到目前為止,宮裡只有她一個人享有這尊貴的夫人稱號。很快,這種唯她一人獨尊的境況就要被打破了。

「多謝陛下。」達瑪拉的神情看起來還是有幾分恍惚,「那麼我先告退了。」

「達瑪拉,你現在懷了身孕,還是多叫幾個人護送你回去吧。」我轉頭對蘇萊曼道,「陛下,那兇手還沒捉到,是不是應該更小心一點?」

「達瑪拉,我陪你回去。」蘇萊曼站起身來,又對玫瑰夫人說道,「古爾巴哈,今天你受了驚也早些休息吧。我會在你住所外加派人手,絕對不會再讓你有任何危險。」

玫瑰夫人的神色黯淡下來,略有不甘地瞥了達瑪拉一眼,咬了咬唇答道,「是,陛下。」

蘇萊曼和達瑪拉離開之後,和玫瑰夫人素來不合的赫妮還不忘對她幸災樂禍地譏諷道,「看起來,這座後宮裡最為受寵的妃子很快就不是夫人您了。」

玫瑰夫人反常地沒有給予回擊,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蘇萊曼離開的方向,遲遲沒有出聲。風吹起的髮絲遮住了她的半邊臉,更讓人難以看清她的神情。

懷有身孕的達瑪拉一下子就成為了後宮裡的關注焦點,就連皇太后都親自來探望了她幾次。作為她在宮裡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我抽空也會去陪她聊聊天打發時間。只是自懷孕以後,她的情緒就一直鬱郁不佳,我問了幾次都沒有問出原因。今天不知是不是陰雨天氣的關係,我察覺到她的心情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低落。

「達瑪拉,這樣對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要知道母親的情緒是會影響胎兒的。」我說著將一碗熱騰騰的甜乳酪遞給她,忍不住又問道,「到底是怎麼了?你懷上了陛下的孩子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許蕾姆,難道你已經忘記了奧斯曼後宮的規矩嗎?」她微微嘆了一口氣,「還記得米娜伊巴克爾嗎?只要是蘇丹陛下寵幸過的女人,一旦生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從此以後,這個女人永遠都不會再被臨幸。」

我愕然地看著她,一時竟沒說出話來。老天,我居然把這規矩給忘記了!在奧斯曼後宮生兒子可不是一件好事。此時我腦中回想起當知道達瑪拉懷孕時眾人的反應,這才明白為什麼她們會露出那樣複雜的神情。懷孕固然令人妒忌,可對她們來說同時也少了個強勁的對手。在後宮裡,一個永不再被臨幸的女人又有什麼未來可言。就像米娜伊巴克爾和赫妮伊巴克爾,不但失去了寵幸,還要心驚膽戰地等待著兒子在自己面前被殺的那一天。這不是對身為母親的女人最殘酷的凌遲嗎?

「達瑪拉,那也不一定的。你看玫瑰夫人不就是個特例嗎?」我只能儘力找些話來安慰她。一直以來,她都是那麼冷靜又睿智,似乎什麼事也難不倒她。但是,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如此煩悶失落。

「你也說了那是特例。」她低垂著頭凝望著自己的腹部,眸光暗了幾分,「陛下對玫瑰夫人……還是不一樣的。我聽宮裡的老人說,玫瑰夫人在陛下還是皇太子時就和他有淵源了。幼時長期累積起來的情分又豈是我們這些新人能比的。如果同樣是犯了過錯,陛下可以原諒她,卻絕對不會原諒我們。不然的話,玫瑰夫人又怎麼能這麼輕易重獲恩寵?」

「可是,陛下還是非常寵愛你的。」我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了。其實我自己心裡很明白,在漫長的時間面前,帝王的寵愛和誓言又能維持多久呢?我相信達瑪拉這麼聰明的姑娘一定比我更明白。

「是啊,是寵愛,可那不是愛。」達瑪拉似乎比我想像的還要更清醒。可她接下來的那句話卻又讓我心裡一沉,「但即使知道那是奢望,我也想要擁有。就算是付出所有也想要擁有。」

我定定地看著她,嘆了口氣,「達瑪拉,你很愛他嗎?」

「他?當然,我很愛他。」達瑪拉的唇邊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許蕾姆,你是我在這宮裡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

我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溫暖的手,低聲道,「那麼達瑪拉,愛他人的同時,請別忘記愛自己,永遠不要愛他人多過愛自己,更不要因為渴望愛而傷害到自己。」

她有些吃驚地抬起頭,愣了愣才問道,「那麼許蕾姆,你呢?你是否愛自己勝過愛任何人呢?」

「是的,我很愛自己。這個世上我最愛的人就是自己。」我坦率地注視著她的眼睛,「我的愛是要有回應的。在對方沒有回應之前,我絕對不會付出所有的愛。在我看來,愛情並不是單方面的無私奉獻。愛我,就要拿給得起的東西來交換。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還是普普通通的臣民,當給不起或者不想給的時候,就不要輕言愛。」

達瑪拉驀的睜大了眼睛,似乎被我的言論驚到了。就在這時,一個熟悉沉穩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達瑪拉,今天的感覺怎麼樣?」話音剛落,只見蘇萊曼已邁步走了進來。他邊走邊解下來自己的纏頭,那頭黑色長髮像是被賦予了生命般隨著他的步伐飄動著,彷彿在我們的眼前閃過了一道明亮奪目的光。上等的埃及棉長袍更是將他的身材襯得格外挺拔,除了姿容卓絕這四個字,我想不出更合適的形容詞了。

「許蕾姆,你也在這裡?」聽到他的問話,我立即就回過神來,心裡驟然一緊,剛才說的話不會被他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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